一时间,察觉至此,
姜瑟不由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悄悄攥了攥指尖,
忙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那一双莹洁如玉、如月清晖的修长双手,
而是视线一转,
便不小心移到了陌瑾积雪凝玉、惊世绝艳的脸上,
而后,这一看,
便有些移不开眼了……
此时此刻,
望着那人脸上尚且残余的几分绯红惑人之色;
与恍若蝶翼鸦羽一般,悄然垂落的纤长眼睫;
还有那依旧热度未消、红得滴血的如玉耳垂;
以及,因微抿着唇,
而隐隐透出几分,如三月微碾过的花瓣一般、弧度精致好看的鲜妍薄唇……
姜瑟一颗本就未曾完全平复下来的心脏,
而今,竟又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不受控制地,在胸腔之中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
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跳得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那一颗不受控制的心脏会忍不住蹦出来……
……
而现如今,
望着陌瑾近在咫尺、轮廓分明流畅的脸,
对感情一事向来不怎么开窍的姜瑟,
此刻,竟是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如同被什么天雷劈了一般,
骤然劈开混沌心窍,
骤然劈开浑噩思绪,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自己现如今的这般状况,
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此时此刻,
自己胸口处,那一颗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全然不受控制,存在感太过鲜明显目的心脏,
似乎,只可以用一个词来一言以蔽之,
那便是——“动心”……
动,动心吗?
一时间,姜瑟捂着自己疯狂乱跳的心脏,
为自己这一瞬间所骤然冒出来的想法,而有些吓到……
所以……
她这是?
动,动心了吗?
对陌瑾,动心了吗?
所以,难不成?
她,她竟是喜,喜欢陌瑾吗?
……
一时间,忽然触及“喜欢”这一个字眼,
姜瑟不由眉心一跳,忽然有些慌乱,有些手足无措,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不,不会吧?
她一个活了将近一万年的老人家了,竟,竟是对陌瑾动心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个,
她,她承认,
她对陌瑾是有些不一样。
但,但这不是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间最重要的朋友吗?
这又,又怎么可能是喜欢呢?
她她她,她又怎么可能喜欢陌瑾呢?
要这么说,她要是真的喜欢陌瑾的话,
那方才亲到陌瑾的举动,那岂不就是故意耍流氓吗?
她,她姜瑟!
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呢!
此时此刻,
就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死活不承认自己心意的姜瑟,
而今,可谓是十分努力地,往着开窍的反方向一路狂奔,倔得连九头牛都拉不回……
只近乎洗脑似的,一个劲地对自己强行解释道——
对!
肯,肯定是她搞错了!
她心跳突然跳的这么快,肯定是因为方才的意外,她不小心摔进了陌瑾怀里,又,又不小心亲到了他,
一时紧张,所以就,所以就心脏跳得这么快来着。
想必,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动心”之,之类的……
……
于是乎,在心里一个劲地强行找补的姜瑟,
此刻,不由略有几分紧张地,下意识地轻舔了舔唇瓣……
然而,这般的细微动作,
却被刚好解开银色盘扣上缠绕着的青丝,正想要开口告诉小姑娘的陌瑾,给顿时望了个正着……
一时间,
望着眼前少女,淡粉色的舌尖极快地轻碰了碰唇瓣,
使得那一淡如樱粉、温软细嫩的唇瓣,
都骤然染上了几分淡淡粼粼水色,愈发显得水润莹泽、鲜妍动人的模样,
陌瑾的眸色都不由瞬间深了几分,
思及自己犹在晕红发烫、如同被烙印一般的耳垂,
一时间,不由喉结微动,呼吸发紧,
神智几乎都快要绷断!
良久,他几乎是用尽全力,
方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于昏暗的马车之内,
忍不住指尖紧攥,青筋凸起,
因情绪变幻太过浓烈,
就连眼尾处,都忍不住悄然染上几分绯红之色,如同惑人心智的精魅妖魔,美的动魄惊心!
而此时此刻,
他只声音微沉,藏在马车暗处,带着几分难掩的暗哑之色,
视线躲闪,眼尾绯红,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艰难从唇舌中挤出来道:
“别舔……”
……
“嗯?什么?”
闻得于此,姜瑟不由懵了懵,
脑子里一时没转过弯来,忍不住又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就此,开口问道。
而眼见她这般模样,
一时间,陌瑾的眸色不由愈发深了几分,
一双弧度精致、潋滟惊世的眸子,此刻,就犹如深不见底的暗色漩涡一般,翻涌着无数暗藏着的情绪,
仿佛随时随刻,都能将人溺毙于其中……
此时此刻,他可谓是用力咬了舌尖,
待到尝到嘴中的几分血腥之气,靠着骤然袭来的几分痛意,方才勉强稳住清明,以及尚且自制得体的模样,
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努力克制着,而不至于失了心智。
然而,因心绪波动,
眼尾的绯红之色,却愈发蔓延而开……
如惑人灼灼的曼珠沙华,
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潋滟,美的惊心动魄,
仿佛只要他愿意,只需眼尾那般轻飘飘的一扫,
便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神魂奉上……
……
但,即便如此,
此时此刻,他却只是担心自己这般心绪不稳、眸色起伏的模样,会吓到眼前的小姑娘,
故而,只长睫微垂,不让她望见眸中的深深暗色,
就此,强行稳住声线,再一次沉声道:
“别舔……”
说罢,他微顿了顿,
似是觉着自己的这般语气太凶,出口道出的嗓音太过暗哑,
只略有些后悔地,用力攥了攥手心,强行按下起伏心绪,
就此,悄然温和了语气,
良久,只暗藏隐忍之色,
用着好似哄孩子般的口吻,嗓音温浅,轻声道:
“乖,听话。”
“别,别舔嘴唇……”
……
而事实上,
直到回了陌府,与陌瑾告别,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
姜瑟都仍旧未曾明白,为何陌瑾竟不让她舔嘴唇?
但,毕竟今天晚上,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
此时此刻,
她的全部心神,可谓皆被“她动没动心?她是不是喜欢陌瑾?”这一个史诗级难题给占据了,
全然没了心思再去探究其他……
在这般心神恍惚、思绪浑噩之下,
她也全然未曾注意到,秦叔和秦云晏望向她时,那如出一辙的,欲言又止、包含无数震惊难言意味的眼神。
于是乎,这阴差阳错的,
有些误会,就这么一直误会了下去,
直到,成真了的那一天……
而在房间内呆坐半晌,
就着这一史诗级难题,任她绞尽脑汁、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之后,
姜瑟干脆便也不再纠结了,
只转而将脑袋一拍,便直接就往炼药房的方向而去……
……
得!
既然想不出来!
那她还是赶紧去炼丹吧!
与其在这左想右想,还不如抓紧时间,早点把丹药炼完,
如此,她也好早点去寻那一灵焰焰心。
不然,现如今,就以自己的这么个弱鸡修为,
靠着丹田之内的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灵力,想炼个品阶稍微高点的丹药都炼不了,实在是太过让人憋屈了……
于是乎,因着这样的想法,
当天夜里,姜瑟便毅然而然地,直接投身于她的炼丹事业,
而后,这一闭关,
便整整闭关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里,
姜瑟只中途出来了一趟,
将陌瑾这一个月内所需服用的破魔丹、露灵丹、寒辟丹,
以及先前接到的两单生意里,给那叶亦箐炼制的易形丹,与给那白殷炼制的混息丹,都通通打包交给了陌瑾,
而后,便又一股脑地扎进了炼药房里,
继续埋头于自己的炼丹大业之中……
……
不过,
像这般的没日没夜、闷头炼丹,倒是也有好处。
眼看着整整一个半月下来,
她已能得心应手地,依靠自己这么一点儿微薄灵力,轻轻松松地炼制出三品丹药来,也即是等同于地级药剂,
而不再像之前一般,
炼个三品丹药,还得费上好大力气……
不仅如此,
因为炼了太多炉丹药,加之她天天守在药鼎旁,吸收焱阳之气的缘故,
久而久之,
待到她重新出关之时,
自己的修为可谓又往上涨了那么一点,变成了炼气期八层。
如此,倒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
不过,姜瑟并不知晓的是——
在她潜心闭关炼药的这段日子里,
每一日,
都会有一人静静站在药房门外,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既不出声打扰,也不曾有任何多余动作……
从始至终,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间,
如同远方的一棵树、一抹云、一片叶,
静静悄悄,无声无息,
甚至于,因怕打扰到里头之人,
他就连存在感都已降到最低,从头到尾,连半丝气息都不漏,以免里头之人有所发觉……
……
而事实上,
陌瑾此举,也并未有什么太多其他的含义。
他其实,
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而已……
即便是隔着一堵厚厚石门;
即便根本无法望见,药房之内少女的纤细身影,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
仅仅只是隔着厚墙,隔着石门,与她身处在同一个院中,
便已然让他觉得很安心。
仿佛,
天地苍茫,尘世万千,
他亦有所归依,有所牵挂……
即便在每月的千绝咒发作之时,
在他忍受着肝脏碎裂、抽骨剥筋一般的痛楚,疼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发颤之时,
只需知晓她之所在;
只需远远地,往这方望上一眼;
只需知晓,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就在这么一堵厚墙石门之内,
他便觉得,
仿佛,就连这痛不欲生、筋骨寸断的痛苦折磨,都顿时消散了许多……
纵然依旧身处深渊;
纵然依旧荒芜死寂,
却因为能望见头顶之上那一轮皎洁明月,而觉心中微暖,所处皆安……
……
其实他知道,
一旦她炼完了这些丹药,一旦此处事了,便是她离开之时。
可纵然不舍,纵然难过,
他却也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去挽留什么……
而他,也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
而束缚限制于她。
故而,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已足够了……
即便她终究要走,
但,此时此刻,
至少他能隔着石门,知晓她的存在;
至少他能隔着门,隔着墙,遥望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而无需掩饰自己的不舍,无需遮掩自己的情感……
他想,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无需奢求更多了……
……
而待到姜瑟炼完丹药,重新出关之时,
已是三月了……
明明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然则,当姜瑟推开石门,走出炼药房时,外间却是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雪。
一时间,
唯见银装素裹,雪色苍茫,
就连远处起伏山峦,也尽是一片连绵雪色……
而由于姜瑟过分敏锐的五感,
此时此刻,才刚刚走出炼药房,
她甚至能听到远处街道之上,有孩童满是欢快的嬉笑玩闹之声,就此,一路伴着风,伴着雪,遥遥传入她耳中来……
待到分辨出外间的孩童竟是在堆雪人、打雪仗之后,
姜瑟不由顿时心头一动,
望着眼前的天地苍茫雪色,忽然之间,竟难得的生出几分期待雀跃来……
堆雪人啊?
……
姜瑟微顿了顿,
藏在袖中的指尖下意识轻轻一颤,一瞬间,思绪倏而有些飘远而去——
说起来,
像堆雪人、打雪仗这种事,
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记忆里,她还仅仅只是在两三岁的时候堆过雪人……
那时,
似乎也是这般的漫天飞雪,
她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揪,脸被寒风冻的通红,裹在棉袄里,像一个圆乎乎的白面团子,
明明连站都站不太稳,
却非要手短腿短地,跟着婆婆跑来跑去,
用着肉乎乎的小手,一摇一摆、不甚灵活地帮着婆婆滚雪球。
而后,一边笑着,
一边兴奋地拍着巴掌,
一边看着雪人一点点地渐渐成形,静悄悄地守在院中,直至成为她整个冬日里最喜欢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