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余烟对老太太的想法拿捏还是很精准的。
老太太来海市果然有原因,并不是为了来见她。
只不过那个原因…她确实一下没料到。
沐风墓园。
这是余烟第一次来墓地。
她很抵触这地方,尽管现代化设施已经用鲜花搭绿植,将墓地各处布置得十分敞亮。
但总觉得一踏入这里,心情就会无端压抑起来。
她让舒晴待在入口处,自己沿着编号一路向内。
里面没什么人,余烟很远就看到老太太的身影站在一块碑前。
遥遥望去,孤寂而又沧桑。
思忖一番,她没有选择正面过去打招呼。
而是悄无声息绕到后面,不近不远处。
寂静的墓园内,老太太的声音传入耳中很清晰。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爱也好,恨也罢,都散的差不多了。
我一直都以为你还过得好好的,毕竟当时你走得那么潇洒,分那么多钱给我。
没想到临了了居然混得这么差,这碑都落灰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余海生,你后悔过吗?”
四周风停树止,无人应答,她也知道不可能有人回应,很快又继续说上。
“我这个人呢,向来死要面子,是从来不肯示弱的,就算错了也要错的理直气壮。
毕竟当时那么草率地跟你结了婚,我自己也是昏了头的。
二哥一把你介绍给我,我一眼就被你的脸迷住了,哪里还去打听那么多事。
所以后来的种种,就算是我为自己的轻率行为买单吧。
他们都说我一定非常恨你,肯定天天躲在家里诅咒你。
在这里必须要澄清一下,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来没有诅咒过你。”
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但是我确实没有祝福过你。
说实话,我觉得你眼光太差了,那个女人哪一点比得上我?
年纪比我大,长得比我丑。
除了运气好,给你生了个儿子。
但我家阿烟一点都不比男人差,从小就特别听话懂事,生活学习上没有让我操心过一点。
你不知道吧,她现在还成了大老板,在耒城给我换了大别墅,还安排了佣人伺候着。
阿烟呐,她是我最大的骄傲。
看在你当初没跟我抢她的份上,以后每年,我都勉为其难来给你送束花吧。
不过时间就不确定了,毕竟耒城离海市这么远,我年纪大了,来一次不容易。”
余烟静静站着,听着不远处传来老太太的自言自语。
那么鲜活的自述吐槽。
她仿佛透过时光的缝隙,看到了当时尚且年轻貌美的田卫兰女士所经历的一切种种。
从渴望爱情到放下爱情,从兴奋期待到失望落寞。
老太太的心态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余烟认为,她怎么都该是带着一点恨的。
毕竟她年轻时所有热烈而虔诚的感情,都毫无保留地给了那个男人,最后只换得落寞收场。
正常人都会有点怨怼心理的。
可她就这么释怀了?
余烟抿了抿唇,没有现身,待老太太待够了,迈步出了墓园。
她才缓缓走到墓碑前,看着上面已经在脑海里印象十分模糊的照片,又把视线落在旁边的唯一一束花上。
唇瓣微动,极轻地说了句,“若有来生,对她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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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瑟清吧。
有段时间没来了,厅内驻唱的人好像换了一波。
低沉喑哑的烟嗓男声,搭配木吉他,把民谣的洒脱和苦涩诠释得恰到好处。
余烟越过主厅,熟练地去了老包厢。
刚推开门,柳瑟就从座位上起身迎了过来。
“烟儿,你太可惜了,刚错过一出好戏。”
余烟:“什么好戏?”
柳瑟瞟了眼坐在不远处低头喝酒的詹白,压低声音道:“刚刚欧阳莎也想进来,被我安排人丢出去了。”
余烟直接走过去坐在詹白旁边,略带惊讶,“孩子流了,你还有心情来这喝酒?”
詹白听到她的声音,欲倒酒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放下酒杯。
他抬眼看她,唇瓣嗫嚅了几下,“烟儿,其实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
“你知道?知道还上赶着当接盘侠?”
余烟挑眉瞅过去,惊讶更甚。
詹白伸手抓了抓头发,“我…我只是觉得曾经在一起那么几年,不愿意看到她那么作践自己。”
门口的柳瑟一屁股坐在余烟旁边,刚好听到这句。
弯身过来比了个大拇指,“詹白,真的,你是个好人。”
特喵渣男渣女都能被用心爱,反而他们这种用心的要被渣,这合理吗?
余烟伸手拍开柳瑟横过来的手指,视线落在神情痛苦的詹白脸上。
“孩子是谁的?”
詹白苦涩地一笑,那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她说,不知道。”
余烟额角划过一丝黑线,这都什么事,孩子都不知道和谁有的,跑过来硬找他当接盘侠,关键他还同意了。
欧阳莎的确是个厉害的,先用苦情牌拿捏住了詹白,现在被他家里拒婚,就无情把孩子流掉。
讲真,欧阳莎这女人,够狠!
“你在难受什么?你还喜欢她?喜欢得非她不可,不在一起就会死的那种?”
詹白垂着头,“我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态,就是很难受,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理智上明知道这件事不该这么做,但情感上永远被软弱折服。
余烟耐心有点告罄,抬手给三人各倒了杯酒,沉声开口。
“你只需要回答,还想不想和她在一起?肯定一个答案出来。”
想就接受,不想就离开,磨磨唧唧地谁看了不难受。
詹白垂眸敛眉,陷入了深思。
似乎很难在片刻间,就做出选择。
柳瑟悄悄附在余烟耳边,“烟儿,我看他就是没谈过别的恋爱,见识的女人太少了,给他再介绍点妹子就行了。”
余烟睨了她一眼,“现在?”会不会有点太草率?
柳瑟轻轻眨了眨狐狸眼,露出一个搞事的笑。
“当然,我清吧的工作人员好些个单身女性,天天嚷着让我给介绍对象,这会儿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多好。”
余烟还没开口发表点什么不妥的意见,柳瑟已经拨了个电话出去。
约一分钟后,包厢门被推开。
四五个女孩,互相推搡着进来。
余烟放眼看去,居然还有那个经常给她打招呼的前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