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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顾见春等人将马车周围检查一番,却无活口。

车上空无一人,唯有几卷字画。据说是钱侍郎为这次会面所备之礼,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带入妙音阁,还差人严防死守。如今这驻车之所已遭血洗,想必那妙音阁之中的钱侍郎亦已惨遭毒手。

“定然是义父政敌谋害于他,义父平日廉洁奉公,刚直守正,一定是那些人看他不惯,才要使这下三滥的伎俩害他性命!可恨我能力不济,不能保护义父,这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钱如鸿咬牙道,“他们为难义父,一定是想要那个东西!”

说到这,他才后知后觉地央求两人道:“我义父他...他是个好官!若是没有义父,那年闹饥荒,白州沧州两地的老百姓早就饿死了。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弃他不顾!两位恩公,可否好事做到底,救救我义父!他们没有得到那样东西,一定不会对义父下死手!”

“什么东西?”赵青木问道。

“我...我不能说!”钱如鸿撇过头去,泪痕未干。

赵青木只觉有些难为这个少年,哄劝道:“无妨,但你总得告诉我们,那刺客是何模样,往什么方向去了?”

钱如鸿指着那妙音阁说道:“义父他被人换了一辆马车,往城西去——”

他话音未落,电光石火之间,顾见春只觉一阵劲风自背后袭来。他想也不想,当即一掌拍在那车辕之上,竟将那马车生生拍离几丈之远。顾见春未及喘息,闪身一避,那劲风正掠过他身侧。

随即那劲风点至,原来是暗处有人掷来一把短剑,只听“啪——”地一声响动,那短剑就此击中地面,却在转瞬之间被收了回去。

短剑其后正连着一段长链,众人抬首一看,只见那墙头正站着一身着夜行服的蒙面人,此时出手,是趁其不备,欲将那少年赶尽杀绝。

这人一击不中,便收回兵器,足尖点落,飞身而去。

少年大喊道:“就是他!方才动手之人就是这个用剑的!就是他们将义父带走了!”

赵青木方要追去,顾见春连忙将其拦住。

“慢着。你带他先走。我去追。”

赵青木点头,那钱如鸿不忘将几卷古画一并抱起,两人自巷尾隐去身迹。

顾见春看着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未做停留,连忙跟上——

屋檐砖瓦细细颤动,应是官府之人即将赶到。

赵青木与钱如鸿方出巷口,行了不远,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观其服饰,为首的竟属皇城禁军。细听之下,好似连那妙音阁的歌舞声都戛然而止。

殊不知这一切却被那身着夜行服的另一人尽数看在眼里。

灵风足尖轻点,跟上两人。

......

顾见春屏息凝神跟在那人身后,才发觉他行过几排民舍,都是在与自己兜圈子。

此人显然轻功不俗,但也没有好到能够将顾见春甩脱的地步。如今对方气力渐消,顾见春能感到对方的速度已经渐有缓势。兼之此人一直以剑链在房舍墙瓦之间借力穿行,想来不过一时片刻,对方便也是强弩之末,再无逃跑的余力。

又跃上几重屋檐,两人沿着长街一前一后向城西行去。

如今稍作思忖,一些疑团也渐渐浮出水面。

——譬如方才那些死者身上伤痕分明是刀伤,还是小臂长短的刀刃,而此人却是个用链子剑的好手。伤口不符,说明方才出手杀人者并非此人。

——又譬如那钱如鸿曾说在他即将被杀之时,对方刺客曾起了争执,故而令他逃过一劫。那么眼前之人,会不会是故意将他引开,实为调虎离山之计呢?

思及此,顾见春骤然放缓脚步——果然,那人见将他甩远了些,亦跟着迟缓下来,似乎是在故意等他似的。

只是即便思及此,现在再想折返,非但难以赶上,此处更是前功尽弃。

顾见春垂首一看,心生一计,便有意令脚下动作更慢,暗中却拾起几枚瓦片,藏于袖间。

那前行之人自然无知无觉,还以为顾见春中计,随后在不远处缓下身形,稍作喘息。原来顾见春此前判断无误,这人的确是虚张声势,逃了半晌,内息已然不稳。

顾见春看准时机,当即足尖一点,如猛虎扑食般向那黑衣人掠去。那人眼见着顾见春转瞬之间便近在眼前,显然吃了一惊,连忙转身奔逃。只是顾见春却不慌不忙将那瓦片尽数掷来,那人不察,登时被打中腰际,惊呼一声,滚落在地。

听声音却是个女子?

顾见春自屋檐跃下,只见瓦片碎了一地。那人吃痛万分,喘息着翻进一处民房。城西的街巷与民房错落纷乱,不似城东规整,如今被对方溜入其间,顾见春只得凭着动静追去。

......

只是顾见春却没想到,这城西如此错综复杂,一番追逃下来,那黑衣人却如鱼得水一般,混入其间便销声匿迹。

“哈哈哈哈,你输啦!”

“我才没有!看招!”

“输了还不承认,羞羞脸!你这样还怎么做大侠呀!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则是,如此黑夜,这城西一隅却还是喧嚣如昼。似乎他与这名刺客落入其中之时,便有什么人按下了机关,原本寂静的院落之间,忽然响起孩童们玩耍的吵闹声。

——如此一来,凭借气息循声而追的念头却只得作罢。

“好吧!是我输了!你们可不要偷偷告状哦!”

“再来再来!”

“你下去!换一个上来与我对招!”

“老大,你长得那么壮,谁能打得过你喔?不公平!”

顾见春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一处民房中的几个小童正在比划摔跤。这些小童约莫八九岁,皆是窄衣窄袖,清一色的红润脸蛋,让他无端想起了幼年的师妹。

——这么说来,这些孩子倒是与她有几分神似。

顾见春摇了摇头,暗笑自己魔怔。

“嘘...有人来了!”

“别让他捉住我们!”

“快跑!我掩护你们!”

那些小童见了顾见春,倒是煞有其事,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是在扮演什么过家家,如今这最为壮硕的“老大”,正满脸的“视死如归”,仿佛眼前这个外来者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顾见春失笑,却也不敢耽误,只走上前,蹲下身问道:

“你好啊。请问可有见过一个黑衣服的人从这里过去?”

“我不与你说话!要打便打吧!”

望着顾见春这一“大块头”,那“老大”显然有些畏惧,但是在一众躲起来的“小弟”面前,他可不敢露怯。

顾见春摇了摇头,此时没有什么闲心与之游戏,人已跟丢,只得赶紧折返。

于是他起身,欲要离去。

小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见着面前之人没有敌意,纷纷从草垛水井推车之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黑衣服的人?”

“是不是景明哥哥啊?”

“胡说,景明哥哥穿的是紫衣服!”

“喔,天太黑了,我眼睛不好,看不见嘛!”

“嘻嘻,笨蛋!下次就和景明哥哥告状!”

顾见春脚步一顿,本已欲离去,却又回过身来。

“你们是说...景明...哥哥?”

如此称呼自己的名姓,顾见春总觉心头怪异,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