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晏清此刻杀红了眼,冷笑了一声道:
“美人别急,待我将你的小情人解决了,便来听你慢慢说!”
赵青木才不管他说什么,只管笑道:
“当然是针法了!”
话音未落,赵青木突然发难,冲着梅晏清甩去一排银针。不过因为劲力不足,皆被他轻松地打落在地。
“小美人,想以这种方式伤我,未免有些天真。”
梅晏清摇摇头,似乎在惋惜这无用的挣扎。
“这么急着下定论,门主大人当真是自信。”
赵青木狡黠一笑,索性抱肩站在原地。她分明早已力竭,却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反倒令梅晏清狐疑,一时心生提防。
突然,梅晏清眉头一紧,瞬间点住自己胸前两处大穴。
不知为何,他胸口一阵疼痛。
“你何时下的毒......”
梅晏清厉声问向面前女子,可问完他却已经明了。
原来银针传令是假,暗送毒粉是真。
赵青木只是狡黠笑道:“真是抱歉,我来去医谷不仅擅解毒,也擅下毒。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顾见春一个闪身从牢房里出来,梅晏清见状紧随其后。正当两人要再次缠斗之际,在地上佯装昏倒的陈欢突然跃起,一把将梅晏清拦腰合围,冲顾赵二人大吼道:
“带惜霜走!告诉她!我陈欢无愧于她!”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嗤”一声,是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此时决不容二人多想,顾见春点头,捞起昏迷的沈惜霜,便带赵青木撤离。好在两人相互支撑,倒也去得匆匆。
“你竟敢......”梅晏清身形一僵,眼中升起盛怒,顿时将折扇重重劈在对方后颈。陈欢抽搐了一下,却并未松手。
——可这男人一生善言寡行,没什么本事,在这将死之刻,却突然迸发出一股凶狠的劲来。饶是梅晏清下了死手,陈欢却牢牢制着梅晏清的身体不肯撒手,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懦弱都消解了去。
梅晏清一击不中,又见那几人已经跑没了影,他胸中怒火此刻喷涌而出,将功力尽数凝聚在折扇上。
他就不信,收拾不了那几个家伙,难不成连这个废物都打不死么?!
于是梅晏清红着眼挥掌,一击劈在了对方的头顶。
——确是没道理打不死。
陈欢天灵崩裂,气绝命消,身子软软倒了下去,就这样咽气。
一把匕首脱落,掉在了地上。
赫然是方才沈惜霜手中的那把匕首。
地上血迹点点。
因为怒火攻心,梅晏清一时间竟有些目眩耳鸣——他知道这是对方逼他动怒,加之用上内力,腰间受伤,加速了毒素扩散。待梅晏清止住伤势,再想提气追去,只觉力不从心,摇摇欲坠。
无法,梅晏清只得坐下调息,思来想去,一时怒起,不免又在陈欢与何一眉的尸体上狠踢几脚。
“该死!”
梅晏清捂着后腰,目光沉沉。
——竟被这几个不起眼的人摆了一道!
......
暮雨纷纷。
顾赵两人跌跌撞撞,面色如雪,皆是脱力晕厥之兆。可他们还不能歇息,须得尽快找个安身之所。
一面走着,赵青木眼中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雪腮不住滚落。陈欢的命运,不消她多想,便已成定局。而那何一眉,更是自己看着他死的。
“若是我施针快些,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是我学艺不精,丢了爹爹的脸,还害死了他们......”
赵青木边跑边哭,泪雨涟涟,却因为喘息不及,哭得有些背过气去。
“赵姑娘...莫要苛责自己,你已做了自己该做的。”
顾见春强忍着心底黯然,轻声宽慰她。自己自负一身武学,下山以来少有敌手。如今大敌在前,才知如何叫无知者无畏,孤身涉险,险些将眼前这位姑娘的安危也搭进去。
幸好......
顾见春心中生出一丝庆幸来。
——幸好此时倒在地上的不是她。
这想法来得莫名,更是刻毒。顾见春顿时觉得血气上涌,想来是与那梅晏清缠斗许久,致使功法有失,才生出这等邪念。于是他连忙调息,将这妄想摒除了去。
两人寻得一处破庙落脚,虽陈旧了些,也算是能暂时栖身片刻。
顾见春手臂受伤,赵青木便搭了把手,将那沈惜霜安放妥帖,末了,又替她诊脉,发觉没什么大碍,总算暂且安下心来。
赵青木转头看向顾见春,闷声说道:“你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她眼中已无泪意,可声音却还是低哑消沉。说到底,这等惨状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冲击。
顾见春看赵青木面色黯淡,连忙摇头推辞。方才没留意,此刻缓过气来,方觉手腕疼痛。顾见春将右手抬起一看,腕骨已经变形,惨不忍睹,于是他只得咬紧牙关,左手搭上右手,重重一错。
“咔嚓”一声,他顿时冷汗涔涔,汗珠都顺着额角流下。
赵青木在一旁,光是听着都替他感到疼痛,此刻看他直冒冷汗,便掏出一方绢帕替他擦了擦。
这绢帕怕是她贴身佩戴,不免散发出淡淡药香。
顾见春疼痛渐消,这才勉强笑道:
“真是物随其主,连帕子都能医人了。”
顾见春本意是想打趣这帕子染了药味,怕不是也和药一样有了治病的功效,如此好叫对方宽心。谁知赵青木略一思索,却胡乱将绢帕丢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
“什么和什么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她便背过身去,又不免红了红脸。谁知不说则已,这么一说,听者却有心。她低下头,难免又揣摩道——什么治病不治病的,难不成是他说我绢帕亦有治他疼痛之效?那可真是......
这话若是让顾见春知道,却又要直呼冤枉。
天地良心,两人刚经历一场死战,此刻死里逃生,已是万幸,顾见春可断然没什么旖念,见对方背过身去,只道有什么私事,他便也目不斜视,兀自思忖旁的。
只这两人心思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躺在中间的沈惜霜方才悠悠醒转。沈惜霜一看眼前两人,连忙撑起身子,却浑身无力,又跌了回去。
“小心。”赵青木眼疾手快,撑住她后背,这才没让对方摔着。
沈惜霜只得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多谢。”
顾见春便是不好解释,于是赵青木率先开口说道:
“陈夫人,你的毒我已替你解了,只是你现在还须静养。此外,这毒性太过霸道,我不得已动用了来去谷的独门针法替你解毒。此针损害颇多,恐要折寿,陈夫人日后切忌大喜大悲。对了,陈庄主说......”赵青木突然又想起这个人,想起方才光景,声音一哽,又说不下去了。
他最后的低语还在自己耳边回响,临别时的目光还在眼前飘着。
陈欢已死,这可让她如何开口?
“陈欢...对了!陈欢呢?我要找他问个清楚!”沈惜霜听得仔细,只是听到陈庄主几个字,像是被唤醒了记忆,于是又要不依不饶地去找他。
“陈庄主他......”赵青木一时无言,眼见着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