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看?”人群中,一少女偏头询问身边的人。
一旁的男子摇了摇头。
“暂未可知。”
无巧不成书,这角落谈话的二人便是顾见春与赵青木。两人并无拜帖,随着那白衣夫人一道自侧门溜了进来。那女子进恨水山庄却如进自家一般轻车熟路,只是顾见春却发觉她有意避过那下人守卫,倒是奇怪。
如今这位夫人一直静站在他们身旁,倒也是不起眼的角落之地。顾见春心中没有把握,横竖路也带尽,却不敢贸然与之搭话。
赵青木感叹道:“原来外面是这副模样啊。从前在山谷里,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人,此处真是热闹!”
她勾了勾唇,有些雀跃。
顾见春不语,一心想着刚才那恨水山庄庄主说的话。
莫不是他们真的将小湄捉了起来?可看这恨水山庄的庄主,武功平平,不像是有这种本事的。
他虽然不知道小湄如今身手如何,但也不至于落败于这般对手。
可那把剑,又确实刻着她的名字。
夜来。
现在想来,茫茫人海,尚有同名之人,自己总也找不到她,多半是因她改了名姓。
顾见春无声地开口,轻轻品着这两个字,那紫色身影便浮现在眼前,他有些微怔。
他会认不出她,也是因为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行事作风,她皆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先前看她使出同门武功,还道她是何处学来。若不是细看她那双眼睛,真叫他找不出一点昔日的痕迹。
又或者,其实“小湄”才是她借以隐藏身份的名姓,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问剑山庄的表小姐么?
顾见春忽然想起,自己与林穆远匆忙作别,却没来得及问她身世几何。
他暗自摇头,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见顾见春没有答话,赵青木也知晓他心中有事,于是干脆回到了这件事上,说道:
“对了,我有个疑惑。先前你不是与你师妹同行数日,见过她的佩剑么?你可会辨别?”
这话倒是把顾见春点醒。
“——未曾。她未曾佩剑,也不曾用剑。看她出手,也是用身边趁手之物……对了,她随身有一把剑鞘。”
“剑鞘?”
顾见春点头:“是一把红色的剑鞘,她总是不离身。那时候她看不见,只能以剑鞘引路。在下看得分明,那剑鞘有些邪戾,令人十分不适。”
这倒是先前没有被提到的细节。
赵青木嫣然笑道:“嘻,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顾见春无奈:“这种时候就莫要打趣了。”
于是赵青木点点头,摸着下巴说:“这把剑没有剑鞘,你又正好看到剑鞘。会不会是她的佩剑遗落,被人捡了去,或者这根本就是假的?”
顾见春一笑:“你怎的就断定她不在这儿?”
赵青木撇了撇嘴:“你看这所谓的恨水山庄,也不是什么名门。要是真的得了这碧天剑,还不得第一时间就藏起来自个儿琢磨一番。如今一反常态把人招来,现在却遮遮掩掩,我看其中必有猫腻。”
“——再说了,你不是说她与你师出同门嘛?既然你这么厉害,想必她武功也不俗。你看这庄主啊,还有他手下啊,我虽然练功不勤,却也能看出他们脚步虚浮,气短乏力,皆不是什么高手。你这师妹必不会落入他们手中。”
说完一通,赵青木还笃定地点点头。
“话虽如此。碧天剑既重出江湖,各方势力都会觊觎,若是这恨水山庄有什么隐士高人出手,也不无可能。”顾见春沉吟不语。对方所言,也不无道理。但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这恨水山庄之事与小湄还是有几分关联。
顾见春不禁回望。他虽心无杂念,却还是多看了那夫人两眼。兴许是这位夫人与小湄气质太像,总令自己频频出神。
赵青木抿唇一笑:“诶呀,我知道你担心你师妹。不过眼下可不能耽搁了,既然此处没有,我们得去那个什么...妙法寺等她才是。”
“你说得对,只是...”顾见春刚想辩解自己只觉得这山庄不太对头。可看对方笑得有些狡黠,怕是越是解释越乱,于是便闭上嘴。
二人话音止,突然发觉天上层云密布,分明方才还是晴空一片,如今竟浓云滚滚,山雨欲来。
一股潮湿而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树叶簌簌作响。这是要落雨了。
“果真天阴了。”
“是啊,这人所言分毫不差,正是一盏茶的功夫。”
众人见状,纷纷叹服这恨水庄主所言极是。倒各自找了避雨的法子,等着看这盒中究竟是不是那绝世宝剑。
顾见春想起那林穆远报风识雨的本事,如今也不稀奇。只是赵青木却一直左顾右盼,不知在瞧什么。
恨水庄主捋了捋胡子,面含微笑。他微微颔首,示意下人将盒子打开。
下人得令,就要开启这木盒。
大家翘首以待。
突然,后堂传来一阵短促惊叫。
“我不是贼!放开我!”
恨水庄主道了一声:“慢着。”下人止住了动作。
石溪一抬眸,暗自说道,这声音怎的听上去像小辙?他连忙拨开前面的人,就要上前去看,谁知被几个家丁拦了下来。
“少爷!救我啊!少爷!”后堂一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石溪终于确信,这是小辙的声音!难不成?难不成小辙做了什么,被他们捉住了?石溪可管不得那么多,当即“唰”地一声拔出腰上的宝剑,就要冲破面前的围堵。
可惜还未曾出手,就被两个家丁左右分别制住了他的双手。
同时,自后堂押行出来一个灰袍少年,正是那前去一探的小辙。只见他面上淤青,狼狈不堪,却没什么大碍。
石溪心下稍安。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石溪不住地挣扎,可惜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这几个习武家仆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按在了地上。
众人都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见到这对主仆皆被制服,恨水庄主倒像是很意外。他皱了皱眉,略一思忖,便换上一副笑脸,冲石溪拱手说道:
“这位小兄弟,在江湖上行事可要讲规矩。你在我的品剑大会上生事,是个什么道理啊?”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们捉我随从,还如此对待本少......本大侠,你们知不知道本大侠是谁,就敢这么对我?”石溪亦是不甘示弱,反问恨水庄主。
“你谁啊?”有好事者问道。
“听好了!”石溪挣扎再三,才发觉是两边的家仆松了手。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衣襟,又抚了抚额前乱发,朗声说道:“我乃是曲州光华山福兴洞文乐真人座下第一大弟子,枕石居士!怎么样?怕了吧?!”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长串,可惜预想中的赞叹与艳羡之声并未传入耳中,四座皆是鸦雀无声。
半晌,有一人嘀咕了一句,却没想到在这一片寂静中分外清晰。
“谁啊?未曾听闻。”
“呵呵,怕是哪个不知名的山头里住着哪个不知名的居士教出来的哪个不知名的徒弟吧?”有人嘲弄而笑,这“不知名”几个字倒是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