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少女饶有兴致地窥探着对方的记忆,“卡莎,欢迎回来。”
她抱着卡莎的胳膊,小小的身子却冲着山门主看过来:
“万寿宫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卡莎答道:“大人,万寿宫是中州武林的毒害,此人绝非善类,大人小心为妙。”
山门主心里暗恨,早知道是这么一个苦差事,他宁愿回宫受宫主一顿责罚,也不会指望来这铁门关将功赎罪。如今罪尚未赎,罪加一等犹未可知。
少女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并未回话。
半晌,山门主都觉得有些心浮气躁,才听到少女突然说道:
“喂,你来我旁边。”
卡莎惊呼:“大人不可!”她方才便注意到软轿旁多出来的女孩,那女孩浑身是血,目光呆滞,显然是被大人拿去种蛊所致。此法于功力有损,如今大人强弩之末,又怎能再用蛊毒?
少女却咯咯一笑,说道:“卡莎,让他过来。”
山门主心中自是一百个不情愿,只因为上一个被她如此呼唤的人,此时已经半死半活,不知生机。如今要他去,保不齐小命就丢了。
谁知此时可由不得山门主不愿,几枚铁坠牵引锁链而来,顷刻间便擒住山门主的胳膊,将他“请”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伸出一只白皙滑嫩的小手,只是那手上还有些血迹,用绢帕都擦不干净。
山门主一味躲闪,可最终还是被那只手按住头顶。
坏了!他心想。
一瞬间,山门主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山门主只觉自头顶如有江流,拂过四肢百骸,灵台顿时一片清明,就连方才所受的内伤都如此微不足道。
......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万寿宫中,一块魂牌突然无声地化为齑粉。在一片昏暗中,有人“嗯?”了一声,回眸望来,眼底晦暗莫测。
旁边站着一人,亦是察觉到了这件事,“刷”地一下打开了折扇,兀自摇了摇。
“你看到了?”有人开口问道,却是明知故问。
拿着折扇的人点了点头:“嗯,是锦瑟没错。”
“晏清,你不是向来不喜公武么,还要救他作甚?”
这公武便是山门主的名讳,只不过两人都知道,一时片刻之后,他将彻底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梅晏清笑了笑:“不救他,不好办呐...清也只是想知道,这次天雪山来的究竟是哪位客人,好提早有个准备。”
“现在有答案了?”
“嗯。”梅晏清莞然,“啪”地一声,又将折扇合了起来,对方知道他是有了打算,“如此,清便安心了。”
“那就大胆去做吧,梅晏清。”话音未落,只听到齿轮咔咔转动的声音。
梅晏清没有回头,却知道对方是要离开了。
“让万寿宫的风,给这片土地加把火候。”
“遵命。”梅晏清足尖点地,倏忽飘远。
一室的魂牌突然抖了抖。
……
山门主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烟消云散,自然察觉不到魂牌粉碎的原因。他突然感到十分轻盈舒爽,于是便以为对方为自己治好了伤处,连忙恭敬地回了一礼,不敢怠慢分毫。
“呵呵呵......”少女“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说道,“万寿宫主真有意思。你来带路,我们就去万寿宫。”
“——对了,你叫严公武,是么?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末了,少女笑着说道。
山门主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自然是不胜荣幸。可不知贵教教主此刻在何处?”
“咦,没人和你说么。”少女歪了歪脑袋,眼中有些疑惑,“我是锦瑟,也是无心教的教主呢。”
“大人...您怎能随意暴露身份?”卡莎无奈道。
锦瑟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无妨,反正他活不久了。”
山门主大惊失色,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并无异状。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遇上的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即后悔。
“你不知道么?你被下了一种蛊,名叫子母莲。方才是我替你解了蛊,让你重获自由。不过嘛......”锦瑟有些顽劣地笑了,“自由的代价是死亡哦。”
卡莎眼底闪了闪。
山门主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雪地上。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了,是魂牌,那是他生命得以维系的凭证。
这个人,眼前这个人,竟然随手就解除了他与万寿宫之间的联系!他不禁颤抖起来,方才见她出手,便顿觉她功力深不可测,如今看来,竟是万寿宫最顶尖的高手都不得与之匹敌。
山门主心间在生死间起伏了几个来回,终于难以承受这濒死的打击,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卡莎皱了皱眉,提起靴子踢了他一脚,发觉他没有什么动静。
锦瑟笑了笑:“中原人,还是这么好骗啊。”
“大人,只是他有些蠢罢了。您可不要掉以轻心,中原人,很是狡猾。”卡莎想到了那个握着红色宝剑的男人,将他们骗的团团转。
“卡莎,你真的很单纯。如果你再年轻一点,将是我最好的养料。”锦瑟稚嫩的声线轻轻叹息,说的话却如同魔鬼的低诉。
卡莎身体微微颤栗。她丝毫不怀疑对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她不畏惧死亡,可是这样的死亡却让她难以承受。
天雪山的人信奉,灵魂贮存在头部。人死后,要妥善保管头颅,不可使其损伤。可这位锦瑟大人修炼的功法,便要从人首中汲取精血与浑身功力。若是被她看中为养料,便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据说她那纱裙上绣着一万张人脸,皆是那些没能安息的亡魂。不过这些也只是传闻,卡莎跟随她数日,除了见到她杀人取脑,功力涨落,未曾看见过什么异状。
一只手拂在卡莎额前,卡莎不敢在多想,这位锦瑟大人,是会读心的。
“卡莎,别害怕。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锦瑟轻轻地安抚着她,说出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便叫人感到清风拂面,心神激荡。
“是,大人。”卡莎的目光滞了滞,随即又恢复了清明。
“走吧,带上他。等他醒了,让他带路。”锦瑟将手收了回去,帷幕重新盖上,令人再也难以窥见她一丝形迹。她那幼态的声音却发布着威仪的号令,颇为诡异。
“对了卡莎,带着那孩子,我很喜欢她。”
轿子稳稳升起,那铃铛跟着轿子的移动,轻轻地摇晃着,这一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卡莎了然,轿中之人已经熟睡。她将那栗色麻花辫的女孩抱在怀中,她知道,这是大人的“新宠”。
“卡莎大人,那...其他人呢?”
侍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卡莎转过头,看着那一旁面面相觑的万寿宫人。
她冷冷摆手,不带一丝感情。
“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