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阿依惊得抖了抖身子。圣教教主竟然来了!她眼中兴奋多于恐惧,在一年一度的圣教祭天大典上,家里只有阿妈一人能见到圣教教主的真容,还是隔了几条街,远远看一眼。如今竟然被阿依亲眼撞见,还是在这么近距离地看着。
她连忙睁大眼睛,正打算好好瞧瞧这位传说中的教主大人是什么样子。
哪知正当此时,周遭突然冒出几十个穿裘衣的汉人,他们冲着软轿,暴起扑来。这群汉人又和那些骑在马上的汉人穿着打扮不相同,被阿依划为“江湖人”一脉。
阿依不由惊呼一声,本以为这一惊叫让自己暴露,却发觉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只是恍惚间觉得,轿子里有一道目光看向了自己。
这些后来的江湖人并不多言,显然设伏已久,拔出兵器就直奔轿子而来。
圣教教徒纷纷取出长链,将轿子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那马上的汉人也纷纷跳下来加入战局。
几边混战,刀剑相交,乱作一团。
突然,阿依发现有一双白皙如玉的赤足在轿顶上晃晃悠悠。阿依顺着那赤足将视线向上移去,对方那娇嫩的小腿没有什么多余的赘肉,如两节洗净的莲藕。随后是一段洁白的裙摆,像是丝绸,又像是纱衣,在空中轻盈地飘散开来,与“她”身后雪山融为一体。
“她”?姑且是“她”吧——
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好奇,浅金色的发丝如瀑,闪着耀眼的光芒,碧绿的眼眸漾着春水,有着一丝动人心魄的美。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轿子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生死相搏。兴许是这些人打得太过激烈,一时间谁也没能发现有人穿过了锁链交织的网,竟已经坐到了轿子顶上。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是谁?
阿依心中满是疑惑与震撼。
那小姑娘轻轻转了转眼珠。
“遭了!”阿依心想,对方忽然看了过来。阿依连忙躲进了雪丘之下,可恍惚间又好像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唤:
“过来,好孩子。”
明明她也是个孩童模样,竟然叫别人孩子?
可阿依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对方走了过去。这时阿依才想起,对方方才说的是天雪山的密语。
——她是圣教的人。
正在争斗的人们也纷纷停下了动作,看着这两个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
阿依一步一步挪动过来,脸上带着奇异的神色,可步子别别扭扭,又叫人觉得她是不是不会走路。
众人看着阿依,又看向那轿顶的少女,即便是两个小女孩,众人也皆是随时备战,不敢怠慢。
“咯咯咯......”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如同沙漠里最好听的驼铃之音。众人心神一荡,就要随着这阵笑声魂飞天外。内力稍逊者,七窍已经微微渗出血来。只有那些穿着长袍的无心教徒,整整齐齐地单膝跪在了雪地上,目光虔诚无比。
人们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轿顶少女,可是又不是现在这副样子。随即又暗自自嘲,这孩子看上去顶多十岁,他们能在哪里见过她呢?
那孩子笑完,轻轻地启唇: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她一开口,那股威压便迎面直逼上来。没有人敢直视她,皆垂下了眼眸,只因为她的目光像是有一种魔力,能够勾魂夺魄,让人觉得身上刺痛难耐。
正在此时,阿依已经走到了跟前。
阿依张口,竟然说着些咿咿呀呀的话,像是婴儿学舌。
轿顶少女笑得有着慈爱,这慈爱和她那稚嫩的面容形成了一种妖冶的对比。她伸出手,手臂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和流苏,像是一段蜿蜒的枝蔓。她的手贴在了孩子的后脊,像是要降下什么神明的旨意。
“孩子,你很纯粹。追随我吧,我将予你极乐。”
阿依眼中已经惊恐万分,可还是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少女的手指微微用力,阿依的背脊被划出一道血痕,一群泛着银光的细小甲虫竟顺着少女的指尖,径直钻入阿依的血肉之中。连看的人都觉生疼,那阿依却一动不动,煞是乖巧。
不多时,赤血飞溅,将少女那一尘不染的白裙染得点点斑红,可少女竟然面带满足的微笑,轻轻舔了舔手指。
“大人,需要更衣么?”一旁的女侍俯身恭问道。
大人?如此年纪就被称作“大人”?
少女笑了笑,说了句:“不必。”
她轻轻松手,阿依如同失去魂魄的偶人,顺从地跟在了软轿之侧。在众人看不见的背脊之上,一道猩红的新月正牢牢攀附其上。
至少在最后一刻,少女与这个名叫阿依的小女孩一同尝到了那极乐之梦的味道。
孩子的极乐之梦,便是和一家人坐在篝火前,端着大碗的肉汤,一边喝,一边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虽然少女其实不喜这略带膻味的荤腥之物。
只是很快,少女的幻梦被对面传来的暴喝声打断。
“无心教,你们作恶多端,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今日休想踏过这铁门关一步!”
“哦?”
少女舔了舔唇角,她是有些饿了,只是这些臭男人,显然并不美味。
“倘若我说...我偏要过呢?”
“那就拿命来!”几个为首的侠士冲了上来,虽有另一波中州人想要抵挡,只是这几人剑术精湛,不由分说便劈开人群,显然是想先擒敌首。
只是少女轻轻将手一挥,那几个剑客连她衣角都未曾碰到,就如同被一阵狂风刮过,纷纷吐血倒下。
细看之下,就连这轿边白雪都仿佛若有若无地融化,裸露一层黑泥。
“中州,久违了。”
少女殷红的嘴唇轻轻开阖,如同情人的呓语。
她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一众中州人杀了痛快,真是好极。
“结阵!”一众侠士显然有备而来,即便同伴身死,也没有丝毫慌乱。
众侠士脚下步法轻移,有条不紊地结为一道人墙。而这道人墙可不简单,倘若顾见春在此,定然能认出此阵乃是他师门之传,栖山匿影。
而这阵法与他当日随手摆出的几个破石头可不同,这群人所行之阵,乃是由日日苦修同门剑法的剑术高手结成。他们通变换,晓时机,更将这精妙绝伦的阵势发挥至极致。
此时这栖山匿影阵,可并非用来躲藏,而是用来围剿杀敌。
这群侠士却心中分明——敌众我寡,又有一伙不知名的势力在旁帮衬,只得以奇门遁甲之术将其困住,再行传信。
多年来,他们一向如此。就如同一道盾墙,牢牢守在铁门关前。
“哦?原来宋家的老东西还活着么?”少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命一众教徒退至身后。
“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一年纪稍长的长髯剑客冷声说道,“家主所言非虚,你这老妖婆,果然死而不僵。”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仰天大笑,笑声癫狂尖锐,将众人耳朵都震得生疼。
“好一个死而不僵!你们家主派你们来拦我,不觉得有些可惜了么?你们该知道,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
这喜怒无常的少女如今正笑着,可明眼人皆能看出她正是盛怒之时。
“有甚可惜?倘若吾等血肉之躯,能将你这魔女拦上一拦,少祸害无辜之众的性命,那便是死得其所。”长髯剑客正气凛然,横剑于眉。
“哼。明明怕死,却还要惺惺作态,满口大义。中州人,还是这么虚伪。”少女沉下脸,身子腾空而起,玉手成爪,当即便对着那为首的剑客袭去。
“今日我偏要一个一个将你们折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