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随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屋内出来。似有一丝困乏在脸上，她寻望四周，始终不见夕颜姑姑的身影。
昨夜与张仙韵谈话之际，她便消失了。
“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一整晚都不见人啊？”柳随之惺忪着眼睛，嘀咕道。
“你醒了。”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冷不防吓了柳随之一跳。
“呼~姑姑，您这神出鬼没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您不是也知道我现在修为差劲，触感反应皆是迟钝，怎还如此吓唬我！”柳随之抚了抚胸口，缓和道：“我等了您大半宿呢！”
“等我作甚。那小仙与你说什么了，让你改变决意。”
柳随之一愣，托腮叹服道：“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您半分的聪颖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知道我改变主意了。仙韵师父就是说了我几句，说我与神之间的差距，说修炼了这么多年岂不白费，说我没出息这些！我听了心里自然不服！若是我修为灵力回来，指定要怼回去的！我。。。是不是很善变啊！哎~那也不能赖我，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比较多愁善感的，遭遇点不公平的事，便会消沉颓丧。”
“想不到几句扎心窝子的话，反倒激励了你。”
“嗯。。他去帮我找修复灵基的办法了。师父当年自毁一半仙元，也不见他修补好。也不知。。”
“神伤难愈。”夕颜若有所思，修长的手不觉捏紧了几分。
“什么？什么神伤？”
“天神造成的伤害即是毁灭，无论对人对己，皆是难以愈合。除非。。。”夕颜欲言又止，轻缓缓笑了笑，“你师父自己破坏了天穹神境的法则，若是轻易修补好，岂不是把神则当成了笑话。”
柳随之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您的意思是。。。我的伤很难好？您刚刚说什么除非？！除非身死轮回？！重头来过？！”噌地一声，站得板正。
“那。。倒是不至于。”略略停顿，“除非惊羽自愿救。。。”
“那罢了！用脚膝盖想都不可能。指望他救我，还不如轮回来得痛快！”
“所以我想问你接下来的打算，你是有何信念对待将来之事。若有一天，再受重创，身旁再无一人可依，你还会重新振作起来吗？”夕颜一脸认真地询问，她想知道柳随之会为李故之做到何种地步。
“您不要吓我。昔年，为求一个真相，不惜与诸神对立。这一回，更是差点搭上性命。难道这还不足以表达我对师父的赤诚？”
“这一回，你是受了张仙韵的鼓动哄骗，里头有几分是你自己的心意？”夕颜一改往日温柔，言辞颇为严厉，“若你最后得到真相，而结果颠覆认知所想，你又会怎么做？我明白为了故之，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这些所谓的自我牺牲都是基于灵界山是修仙正道，天神是救济苍生、维护秩序的绝对正义，这世道黑白分明，正邪对立。”
柳随之一脸不知所措，茫然懵圈。“姑姑。。。您在说什么？我。。我听不大懂。”
“当光明不再，黑暗丛生，或许你会失去很多东西。”夕颜拂袖傲视晨曦浮云，“性命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选择只在你自己。而情谊、品性、信仰，它们的崩坏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闻言一顿，柳随之不禁垂眸沉思，隐约能捕捉到一些深沉含义。一直以来，她与灵界山背道而驰，表面看似敌对，可她的内心始终遵从灵界山的守则，更不可能真的因为李故之的事便与灵界山一众势不两立，毕竟要查明缘由，还要恩怨分明，不及无辜。
“姑姑，虽然我不大明白您说的这些。从始至终，我只是想找到师父。您放心，只要这件事情没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毕竟他养了我这些年，若无人管，那真是太可怜了。您说对吗？”
夕颜望了她一眼，温柔一笑。“随之，我不知道说这些沉重的话，对你是不是一种伤害。可你真的执意选择你师父，那我就必须要告诉你将来可能要承受的事。无关乎你个人，你的良师同门，挚友亲朋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你所遵从的道义会背刺你，甚至这个世界都会与你为敌！这些。。。你能坦然地承受住，并顽强地活下去吗？”
“我。。。我只是找我师父，与这些有何关系。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生死离别的话！”
夕颜疾步走向柳随之，奋力拽起她的手，“弑神！你能弑杀尊灵界一众原始天神，推翻所谓的秩序定律，重塑一个自由的天地吗？！”
双眸骤然睁大，这一刻，仿佛天地凝固，万物静止。
此等言语何其荒诞！
良久，柳随之不曾吐出半个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若做不到，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李故之，你是有何毅力，本事寻到他。”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我师父！他为何不告而别，为何无人知晓。。。”
夕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知到，你要走的路一定是一条艰难无比的路，如若你没有足够的信念，怕是活不到寻到你师父的那一天。这已经不再是你个人的事情，做不得半点随性儿戏。将来，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许。。。不会再有了。”
“所以，我要想知道答案，就一定要有弑杀天神的能力！对吗？！”
“天穹之境掌管天神命脉，漆黑无穷的力量统治压制着诸神。既是约束，也是庇佑。给予他们毁天灭地的神力掌控着芸芸众生，既是至高天穹的化身，岂能轻易被凡人抹去。所以，弑神必会遭受神的诅咒，即为天穹的惩罚与告诫。若将来，你成功弑神，必遭灵力反噬，腐骨蚀心。”
“还有。。。这样的规则？！”柳随之略略蹙眉思索，“那如果成了神，神杀神也会遭反噬吗？！”
“无人能躲过天穹的神罚。”
清晨的睡意朦胧终是被这一番话惊得清醒，柳随之不明白一件事怎么犹如星火燎原一般，蔓延至整个世间，自己是否能担起这其中的重任而道远？
“从前，师父让我护佑苍生，他说那是他愿意倾尽一生的使命。所以，我也愿意以此为己任。可。。。可我的内心总是渴望一丝自由！或者说，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只想管好自己的事！并不想。。。不想扯什么苍生这些，一听就头疼的事。您说的推翻秩序，重塑天地？那。。。那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我甚至想不明白找师父会与它有何关联？您知道它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多么地不切实际？！夕颜姑姑，您得让我好好想想。。。”
柳随之眼神迷茫，显然一副被唬住的模样，似是斟酌推敲，痴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