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渐退,将过往的晦暗尽数掩埋。转瞬便至春日,温润气息似给人带来生的意愿。
万剑宗门庭若市,熙来攘往。
“各路英雄好汉,少年豪杰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是我万剑宗宗门之幸。这几日,是我宗门春招扩收弟子的时日,诸位请先登记在册,入我宗门参观游览一二。后日,便是抽签武试。过了比试,入殿口试,及格者即为我万剑宗外门弟子。”
“俺不会武啊?!那怎么办?!俺从小沟村里出来,从小就想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俺有一颗报效宗门、帮助老百姓的赤子之心,就想入万剑宗学习本领!可俺不会武功啊!”
闻言,负责招生的几名弟子互相笑了笑,并无嘲笑之意,温和说道:“若你能吃苦,那便从杂役弟子做起吧。完成每日的杂役任务后,便可自由入殿旁听或是习练基础招式。待学有所成,便可参加武试,如何?”
那人一听,欣喜若狂,“好咧好咧!俺不怕苦!不怕累!”
就在招生火热进行时,马车缓缓驶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从山路的那头传来。一个满脸困顿,略有些不耐烦的侍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直接无视宗门前的人,大声地打了个哈欠,“少爷,万剑宗到了。”
所有人目光都停留在这辆富丽马车上,难以掩饰的好奇之色,心中暗自揣测着帘后是怎样一个人物。
一俊雅少年执扇掀开锦帘,乌亮长发顺着肩膀流落下来,衬得脸庞削瘦苍白,像是大病一场后留下的虚弱体态,举止轻缓无声。那毫无血色的肤色里,独留下一双还算有神的眼睛。
侍从从怀中取出请帖,“百里府七公子,百里谙应宗门之请,到此游学历练。”
话音一落,几名弟子还未回应。宗门内便走出以李故为首的几人。
“数月未见,别来无恙。百里公子,阿肆。”李故抱拳还礼,将请帖收下。“长老早有嘱托,厢房已经备好,请。”他抬手示意,望了一眼百里谙,顿感疑惑。
仅是数月,为何他瞧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它们或高或低,或大或小,假山泉池从中点缀,那些蜿蜒曲折的长廊如同一条条长龙,穿梭于亭台楼阁之间。阳光透过屋檐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一步一画卷,散发着武侠宏伟的气息。
“百里后山一行,多亏百里府上下打点,李故还想着改日登门拜谢,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听百里家主信中提及,百里公子突患重病,不知现下如何?”
一旁的阿肆咳了几声,“没事没事哈,少爷他福大命大,就是看着虚了点。”
闻言,百里谙冷冷地瞥了阿肆一眼,责备他多嘴。“多谢问候,家中双亲与长兄皆认为我体质羸弱,且缺乏自保之能,故而将我打发至此。万剑宗不必对我格外关照,毕竟只是走个过场。”
“既然到了这里,那便好好将养。大家也不是第一回见面,百里公子不必客套,若有什么事大可与我说之。”
百里谙一顿,眼神迟缓一瞬。他偏头略有些疑惑:“你认识我?”他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与父母兄长有交情,故而对自己也自来熟。
冷不防一句,李故的眼神突然间愣住,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直直地盯着百里谙,印象里他好像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热情。可再怎么不熟,几个月,不至于忘性这么大吧。如今瞧他迷茫的模样,确实不像当初那个冷漠如霜的人。
“哎呀!一路舟车劳顿,我家少爷也累了。还是让他先休息休息吧。厢房在哪?怎么还没走到!”阿肆插在二人中间打断道。“别想了少爷,一会儿你又该头疼了。”
见阿肆似有隐瞒之意,便也不再追问。
夜幕悄然降临,待将百里谙安顿妥帖,阿肆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借着月色,直达李故的住处。他本无心透露百里谙病情,若非三公子临行嘱托,忧虑过往之事伤及百里谙身心,自己也不会寻其单独相谈。走出拐角,抬眼便瞧见李故正静静地站在廊下赏月,阿肆深吸一口气,想快点完成任务似的,加快步伐向李故走去。
“阿肆?你。。。怎么来了?”李故隐约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可自己毕竟是外人,实在不好过问太多。
“还不是为了我那倒霉少爷。李故少侠不也好奇我家少爷的情况吗?”阿肆双手抱臂,一屁股坐护栏上。李故张口欲言,只见阿肆抬手打断,“好!长话短说,少侠你且听我慢慢道来。还有,请帮我倒杯茶水来,多谢!”
阿肆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回忆他所知道的点点滴滴,双手来回捣鼓,似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大约还得从百里后山群妖作乱开始说起。”
李故一听,慌乱起身。“群妖作乱?莫不是。。”若是百里谙是被地宫崩塌释放出来的妖物祸害,他真是羞愧自责。
“诶!诶诶!不是不是,哎呀,你也忒心急了。”阿肆示意他坐下,随着情节的描述,阿肆的表情也变得愈发丰富起来,时而皱眉,时而慌张,说到关键时刻,还捶拳拍掌。“还是我百里府的实力强悍,一下便稳定局势。可就在回营时,少爷他偷跑了出来,独自一人往后山深处走了。我记得那一日,真是风谲云诡,天雷滚滚,不知怎地,百里后山顷刻间毁成了一块焦炭荒原,后来又莫名恢复了。谁也不知他在山里经历了什么,护卫队寻到他时,他已是浑身浴血地倒在地上。”
“竟如此惊险?!”
“可不是,护卫将少爷带回府中,由我家三公子医治。身无外伤,心神却毁。似受到极大的精神创伤,脏腑郁结,心力交瘁,致使他昏迷不醒。后来,还是用千年灵芝将他性命吊起,好生养着。养了整整一月,终见他醒来。这一醒,竟得了失忆症,亲人和过往之事倒是记得清楚,可好巧不巧,偏偏忘了自己在后山被害一事,也。。。忘了近段时日里的人和事。”
“怎。。。怎会如此呢?那有没有可能恢复?”
“三公子说,失忆或许是保护自身的本能反应,应是受刺激后引发的短期病症,到某一时刻,是可以自行恢复的,反正也不影响他的起居生活,倒也不妨事。只是。。。”阿肆看了李故一眼,“三公子猜测,他昏迷失忆一事或与那位陆姑娘有关,且少爷的记忆就停留在结识陆姑娘的前一天。李故少侠似与陆福乐姑娘是旧相识,还望以后,不要在少爷面前多言,免得惹他头疼。”
李故垂眸沉思,认真道:“好,那。。。那位陆姑娘呢?她又在何处?她可知晓百里公子的遭遇?!”
“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入山了。但。。。后来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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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窗外花香若有若无地飘入纸窗,将百里谙唤醒。
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一侧,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手中揣着半块青玉,反复抚摩。
他似乎忘了一个重要的人,可内心的茫然又令他不知用何种情绪自处,他看着手中这块碎玉,“这。。玉倒是脆生,应该值点钱。”
寻到他的护卫说,当时,这块碎玉,就躺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