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灵界的一处九曲石桥上,毅千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驻足停留。
“你不与他们一同祭拜,跟着我做什么。”他没有转过身,言语过于平淡。
“我。。。我与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夏雪鸢知道毅千祁的境遇,故而交情浅薄。望着他一身玄服令人生惧,怯生道:“雪鸢。。。还是要多谢千祁师兄在百里后山的救命之恩。若非师兄你及时相救,恐我和怀风早已死在妖物手中。”
那一日,蓝翩若莫名离去,留下夏雪鸢和聂怀风二人在洞窟里躲藏。望着洞外情形似乎好转,二人紧赶慢赶,火急火燎地朝引月潭奔进,生怕自己与大部队走失。谁知一路上妖物扰乱不断,危机重重,聂怀风为保护夏雪鸢,伤上加伤,时不时陷入昏迷,便极大地拖慢了脚程。
“怀风师兄,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夏雪鸢吃力地扛着聂怀风,他的伤口似是染了虫毒,出现了四肢麻木,身体发热的症状。“只要找到他们,咱们就有救了!”
好不容易赶至引月潭,等来的却是漫山遍地的妖物残骸。夏雪鸢意识到此处凶险,无奈之下,只得拖着聂怀风往隐蔽地方撤离。许是精疲力竭,五感迟钝,她丝毫没注意到几只虫妖跟了他们一路。
“师兄,怎么你的身体愈发沉了?还是。。我的力气快耗没了?!”夏雪鸢挣扎着脸,想将聂怀风往前拽,可咬牙使劲了半天,她仍磨蹭着脚下的这块地。
她缓缓回头,一抬眼,骤然睁大了眼!
只见一只巨大狼蛛叉着脚撑在两棵大树之间,不断拉扯着蛛丝,而蛛丝的另一头早已包裹住聂怀风的双脚。眼见狼蛛粗壮的螯肢大挥,欲要劈头袭来之际。聂怀风突然恢复意识,握住腰间长剑就是猛地对砍。
这一劈,聂怀风的剑被震飞,挥剑的胳膊也被狼蛛利爪划出一道血口,转眼便昏死了过去。夏雪鸢瞪着眼睛不敢动弹,只能看着聂怀风被狼蛛拖走。“不。。不要。师兄,你快醒醒啊!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有没有人啊!!”她瘫在地上,胆颤恐惧地抓着草地,破空嘶喊。
绝望之际,只听长剑呼啸几转,凄厉嘶吼几声。
庞然巨物应声倒地,周围顿时寂静了下来。
夏雪鸢愣愣地睁开眼,许久才缓过神来。她看到了一个纤长挺拔的身影伫立不动,借着微弱光照,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
那阴郁浓眉下,生着一双圆润如杏的眸子,本该明亮,却是冷峻厌世。
他是灵界山被人嘲讽千年老二的毅千祁!
见他收起长剑,将聂怀风扛在自己的肩头,冷冷道:“这里不是你们能修炼的地方,燃了救生符,回去吧。”
“可我们是与首席。。。他们,欧阳师兄他们一起的,说好的要在引月潭会合的。若是我们擅自离去,他们怕是会耽误时辰寻找。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他们一定也在找。。。”
“是吗?”毅千祁似有深意地浅笑,垂眸凝视道:“可我,好像瞧见他们已经离开此地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呐,我们还在这里呀!!不会的!不会的!!”夏雪鸢想了这一路的携手并肩,大家早已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他们。。。怎么能丢下我们呢?”
“许是忘了,又可能是遇到急事,无暇顾及你们。”
夏雪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神情哀怨。
“不过,他们也真过分。将你们带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却不管不顾地回去了。难不成是想磨炼你们?相信你们有过硬的实力?这未免。。也太考虑不周了吧。”
夏雪鸢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拿出了救生符施法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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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药阁后山-仙医馆
聂怀风单手缠着纱布,听到窗外有动静,便时不时地抬头寻望。
“师兄,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夏雪鸢回来了。
“怎么样?!有看到翩若首席吗?他怎么突然就。。。”他用另一只手拼命撑着身子坐起。
“说是遭遇魔族袭击,我。。去祭拜时,他已经仙散了。”夏雪鸢说话郁闷,嘀咕道:“难道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声若蚊蝇,却重重敲在聂怀风心里。
“他们定是有什么苦衷。。。实在无暇顾及我们了。雪鸢你。。。”
“行了!你这个人憨傻,所以才会这样倒霉。若那蓝。。他不突然甩下我们,也不会独自一人遇上魔族。最起码。。。”她想到自己和聂怀风的低微修为,“说不定都遇不上魔族的人。这次若不是千祁师兄搭救,今日入仙陵的,怕是还要添上你我二人!”
说完,夏雪鸢的眼底尽显怨愤,圆润漆黑的瞳色闪过一抹赤红。
“你的眼睛怎么了?”
明眸一转,恢复清澈。夏雪鸢愣了一瞬,“可能。。。是太累了吧。这几日,眼睛总是火辣辣地疼,身子有时也会莫名地痒起来,像骨肉里长了虫子。”
“要不要让医仙瞧瞧。”
“还是不要了。许是在百里后山瞧了太多毛虫子了,留下阴影了吧。”她双手不断摩擦着臂膀,像是抚平心里的鸡皮疙瘩,“师兄,你好好歇着,不要再想着那些人了。”
“好吧。。。总算回到灵界山了,师妹你也好好休息。”
夏雪鸢没有理会,反倒双手交叉,像是思索。“我突然觉得,这灵界山的师哥师姐们对毅千祁多为不屑,有些人还总是嘲弄他,难怪他为人孤僻,总是独来独往的,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做错。这么多人都与蓝翩若切磋,怎么唯独他会被人指指点点呢?”
“听人说,千祁师兄的资历天赋并不佳,最早的时候还渡劫失败,属于最差一等的修士。可后来,竟能与首席不相上下,难免使人心里不平衡吧。”聂怀风推测解释。
“这。。。未免也太冤了吧。他又没错,被人嘲弄了这般许久,竟还能平心静气地与人相处!”
聂怀风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夏雪鸢也不明白,她嘟着嘴望向了窗外山景,眉头顿时展开:“灵界山宁静安逸,可比外头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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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偿愿殿外
有两个洒扫弟子伫立墙角闲聊,其中一弟子拄着扫帚,望了望墙头翻出来的藤蔓。
“前日,仙韵上仙飞升又失败了,都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我听打扫观月台的弟子说,渡劫现场那叫一个毛骨悚然,全是血!!从来没见过上仙受如此重的伤!”
“可不是吗?!以往上仙渡劫失败,我去照看送汤药时,他都跟没事人一样。这回,差点仙逝,得亏太翁仙君极力补救。”
琴音骤然拨动,令人生颤。
闲聊之声戛然而止,二人左顾右盼,匆匆离去。
偿愿殿内,张仙韵目光暗沉,面容憔悴。他穿一薄纱,坐于古琴前。单手覆在琴弦上,静止不动。
“故之,你和你徒弟都走了,显得这里怪冷清的。我竟有些怀念,当年替你们填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