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又是三颗烟火
蓝拜听到三声烟花爆炸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果然在朝天门外的天空中看到了三朵正在绚烂绽放的焰火。
“焰火？”他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随即扭曲成了惊恐的表情，抖着胡子喃喃自语道：“信号，这是郑成功来了的信号！”
“国姓爷来了！国姓爷终于来了！”刘国轩此时正站在城楼的朝外一侧，局势所迫之下，他正准备按着计划缒城而走，然后就亲眼看到了那三团红色的焰火在黑夜中炸开，城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随着焰火爆炸的光亮忽然闪现，然后又被黑暗掩盖。
“你们几个带人下去开城门，把人马引上城墙，其他人跟老子杀回去，绝对不能让鞑子冲过来。”刘国轩立即朝着身边的几个家丁和行动队队员下令道，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反正的绿营兵。这些人原本是要护着刘国轩找到明郑大军的。
几个行动队队员当即领着二十几个绿营兵从瓮城的城梯下去，刘国轩则带着剩下的人朝着高裕生把守的城梯口冲去。
临漳门和朝天门都迟迟没有看到援军，东面的枪炮声已经十分微弱，原本被炮焰染成了微黄色的天空又慢慢变回了昏暗的底色，而南面的主力大军则还根本不见踪影。刘国轩并不知道蓝拜已经派人毁掉了城南的两处浮桥，所以一直在等临漳门的动静。
但在蓝拜亲领大军猛攻之下，刘国轩手下的几百人在混战中也死的死，溃逃的溃逃，如今只剩下了这几十人，他原本也以为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了，却没想到援军在最后的时刻，居然是要从他坚守的朝天门进。
看到烟火的那一刻，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刘国轩便意识到临漳门可能已经出事了，又或者从一开始朴世用就是个幌子，只是王强声东击西，迷惑蓝拜的计策，他也被对方蒙在了鼓里。但这并不影响他当机立断，直接带着兵马冲了回去。
刘国轩知道，只要成功放城外的明郑大军入城，那他便是兴复泉州的第一功臣，原本要分给朴世用的功劳，也都将会由他独占。
刚刚攻上城梯口的清军还没来得及展开兵马，刘国轩就带着几十人亲自杀了回来，知道援军已至的家丁和绿营兵一个个士气大振，奋勇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刀枪迎着清军直冲而去。这样立功的好机会，就算是面对凶猛的鞑子，他们也是要去争一争的。
这个时候，在清军的猛烈攻势下，只剩下了七个手下和十几个绿营兵，原本已经退到了瓮城城墙上的王强，听到大军入城的动静之后，也旋即停了下来，心中激动到不行，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狗日的战兵，终于来了，再迟一步，老子也得搭上这条命！”
他控制部下的手段比高裕生老辣得多，也凶狠得多，城墙一侧的那些绿营兵虽然怯战，但几乎没有人能临阵脱逃，不是死在了清军刀下，就是死在了他的刀下，王强也因此比高裕生坚持得更久。
而这个时候，大功即将告成，王强不顾手臂上的伤势，大喊着下令阻击，他手下的这二十几人也奋起了余勇，呼嚎着朝刚刚登上了城楼的清军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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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廷策马伫立在朝天门城下，侧前方是一排排不断晃动的明盔，以及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的枪头刀刃，密集的脚步声和震天的喊杀声中，明郑大军冲进了打开城门的泉州府城朝天门月城。
看到城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来迟，这把他赌对了。但城楼上传来的喊杀声却让他一点也不敢松懈。这说明清军已经攻了上去，甚至有可能就快要占领整个城楼了，他若是不够快，依旧可能功败垂成。
“进去之后，第一千总部第一司的往拿筷子的那边冲，第二司的往拿碗的那边冲！”
连绵不绝，交替响起的竹哨声中，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不断，此时正在东面的万礼看到三团烟火之后，也随即开始了猛攻清军的沿海要塞，散热之后的火炮再次大显神威，天空中不断有火光闪动。不仅如此，万礼还派出了十几艘小船，满载着士兵冲锋，准备抢滩登陆。
“快快快，冲上去，上去城墙之后也不要停，火枪兵散在两侧，朝底下的清军射击，长枪兵整队之后，直接猛冲，把清军赶下城墙，没有命令后退的全部就地斩首！”
喇叭军号声也开始响了起来，那些军官一面嚎叫一面奔跑，许多人都已经破音，队伍中不时有人在奔跑中摔倒，挨了几脚之后迅速滚到了一边。
朝天门大街熊熊燃烧的大火到现在还没有熄灭，周边的民宅也已经跟着遭殃，一道道黑烟在大火中升腾而起。不过，冲天的火光也使得大军行进的视野得到改善。
郭廷注意到了东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鸟铳，斑鸠脚铳，百子铳，大将军炮，红夷大炮都有，他知道这是万礼为了掩护他夺取城楼，扰乱城中各部还在阻击的清军军心，特地发起的攻势，要的就是声势浩大。
不过，南面的临漳门方向却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刚刚绕道渡河的时候，佯装成突袭大军主力的那一个局已经成功吸引住了临漳门外那部分清军的注意。但两边现在暂时失去了联系，郭廷并不清楚他们是已经撤了，还是被清军发现端倪，双方正在纠缠。
密集的脚步声中，在城中行动队队员和反正绿营兵的配合下，第一千总部很快就通过月城，进入了瓮城的天井之中，他们将从那里的城梯直接涌上城墙，然后把城楼上的清军全部驱逐。这些清军虽然装备要更加精良，但是打了那么久，已经锐气尽失。
王大雄所在的第二千总部跟在了第一千总部的后面，他们并没有接着涌上城墙，而是径直冲向了敞开着的城楼大门，那里的清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刚刚才靠着进入瓮城天井的战兵打开了这座城门，没想到明军的援兵就来了。
此时刚刚占据了半边城楼的清军指挥系统十分混乱，城墙上的清军火枪兵，弓箭手有的正在抵挡城墙上涌来的明郑大军，有的则是朝着瓮城的天井一顿乱射，打击效果十分有限。而清军的各级军官慌乱之中正在大声嚎叫着下令，想要阻止那些正准备进城的明军。
郑军的军号声此起彼伏，喊杀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有许多都是散兵在虚张声势，但夜间作战，那些攻上城墙的八旗兵也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在巴牙喇督战兵的威胁下，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来。
但城墙和城下同时响起的密集脚步声和头盔甲胄，枪头刀刃反射的整齐亮光都说明了这支明军实力强悍，使得这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冲上城墙的清军士兵顿时士气大挫，甚至是丧失了获得最终胜利的信心，只是因为军律的惯性在继续战斗。
翁城两边的城墙上，郑清两军的火枪兵一阵对射，双方的前排都同时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一道道血箭在这些中枪的士兵身上喷射而出，倒在地上的伤兵不停哀嚎着。
瓮城天井中散到两侧的郑军火枪兵也同时朝着城楼上射击，铅弹大多打中城墙和门窗，碎石砖屑纷纷落下，砸到下面正在冲锋的郑军头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过，他们的齐射极好地掩护了正在冲锋的长枪兵。
与此同时，完成了一轮射击之后，城墙和城下天井中的郑军长枪兵都同时发起了进攻，王大雄正冲在军阵之中，他带着的是新兵，没能冲在最前面。等他冲到天井中心的时候，朝天门城楼内外，已经爆发了激烈的肉搏战。
双方的军官都在疯狂嚎叫着，火枪射击声，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在了一起。那些清军已是强弩之末，遇上了在城外休整了半个时辰，此时士气正盛的明郑突袭大军，并没能抵挡多久，不断有黑影从狭窄的城墙上大叫着摔下，然后在城墙根痛苦呻吟着蠕动几下之后，就再无动静。
两边的军官和士兵都在不断吼叫，激烈的拼杀很快往城内的方向压去，王大雄踩过地上的尸体，一面大喊着指挥手下的士兵，一面领着他们继续前冲，他们要直接击溃这里的清军，接管整个朝天门城楼。
这就是郭廷此次行动的关键，他只带了两个千总部，甲胄装备不足，要是入城作战，很有可能会被反应过来的清军直接击溃，但是固守朝天门城楼，却是绰绰有余。毕竟，就连刘国轩的几百绿营军和几十个行动队队员，都守住了一个多时辰。
王大雄透过昏暗的门洞，看到了朝天门大街上火光大盛，无数人影和刀枪在金黄色的背景不断跳动来往，最前方的战兵正呐喊着冲锋，和城门洞出口的清军在厮杀，那些清兵面对亲军营凶猛的长枪兵，很快支撑不住，朝着西面的街道逃去，甚至还有一些慌乱之间奔向了东面的虎头山。
第二千总部后方的士兵停在了城门洞之外，王大雄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看得心里发痒，他既希望自己能够冲到前面杀鞑子，又不想自己的兄弟伤亡太大。
这个时候，不止是城下留守的数百清军，城墙上的清军也几乎同时溃败，第一千总部两个司很快出现在了城楼朝内的城墙上，然后往两边推进。两个司的战兵几次冲锋之后，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城楼，就是蓝拜本人，都已经被惊慌的溃兵裹挟而走。
郭廷很快下马，通过瓮城的城梯登上了城墙，见到了刘国轩和王强，与此同时，浓烟滚滚的泉州府城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仅仅是朝天门大街，城中许多地方都冒起了火头。不过，那些地方的火势并不算大。
城墙两侧和城下的清军都很快退得无影无踪，郭廷并没有让大军追击，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突然袭击，给这支已经疲惫不堪的清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战果。而当前最重要的，并不是消灭多少清军，而是守住朝天门，等待主力大军进抵泉州府城。
“传令下去，紧闭内外城门，两边的城墙立即搭起墙垒，第一千总部负责东面，第二千总部负责西面，各部固守城楼，不得有误！”
郭廷一声令下，各级军官立即招呼着自己的部属开始行动，城下和瓮城之中的第二千总部两个司的士兵也迅速登上了城楼。
与此同时，郭廷的亲卫朝着天空又放出了三颗烟火，郭廷，刘国轩，王强三人的目光随着烟火上升的轨迹不断向上，他们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些红色的焰火那么美丽！
而烟火刚刚释放不久，泉州府城东面的仁风门，也忽然喊杀声大起，三人的目光随即被吸引了过去，刘国轩和王强相视一笑，然后同声对着一脸疑惑的郭廷道：“是张世耀，这家伙已经看明白了局势不对，估计是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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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骑在马上，身侧是正在小跑着前进的大军，他看着北面泉州城方向炸开的三团烟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清军第二道防线虽然依旧一触即溃，但后面的道路遭到了清军的严重破坏，大军行进的速度被极大阻滞，便是放弃了火炮，也没能快多少，这使得他如今距离泉州府城还有足足十几里地。
郑成功收敛起神色，扫了一眼面前的大军，随即对着身侧的甘辉下令道：
“再派出塘马往西面山麓，尽量联系上郭廷留下的传令哨骑，问清楚到底是从朝天门，还是从临漳门进城。同时，让大军减速前进，保持体力，郭廷现在已经控制住一个城门，咱们不用太急，以免到了最后的时刻还被清军咬下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