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火力打击
郑军军阵中铁甲闪耀，李安勇微微探头，目光越过前方的盾牌，看到了对面军阵中无数跳动的马头，而那道人和马组成的黑色长墙正伴随着轰隆隆的鼓声，开始朝着他们移动。
此时，郑军两翼已经爆发了数轮枪声，十五人一排的斑鸠脚铳方阵正在轮转齐射，尖锐的鸣响使得李安勇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巴，他和这些火枪兵合练过多次，知道怎么减轻火枪爆炸声的影响。
袭扰侧翼的两队清军骑兵在斑鸠脚铳的轮番打击下，阵线已经混乱不堪，那些身处前列的骑兵不断中弹倒地，叫声凄厉。而那些被火枪击中的战马同样难以幸免，倒在血泊中不停挣扎，嘴里还发出了咴咴的哀鸣。
一旦进入七十步，清军身上那些昂贵精良的甲胄，在斑鸠脚铳一两五钱的铅弹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些清军原本就已经胆战心惊，再遭此一击，根本就是丧失了冲击的胆气。不仅是骑马的士兵，便是那些杂马，也开始变得恐慌起来，前蹄不断抬起，暴躁地踢着地面，就是不肯前进。
郑成功西征以来，虎卫镇成建制的出战只有两次，其中还有一次是在黑夜，便是耿继茂都还没来得及了解这支军队的特性，更别说是研究出克制的办法了。而高第更是初来乍到，又因为李定国随时可能赶到，并不敢下令大军下马步战。
不过，高第如此安排，其实也是对自己的兵马抱有一定的信心，他这些年在河南，山东，湖广连战连胜，自然也是有些傲气轻敌的。同时，这也是以防万一，如果李定国在骑兵冲破郑军军阵之前赶到，他还可以趁着郑军被缠住的机会，带着亲卫绕行突破，最不济也能带走最精锐的五百亲卫骑兵。
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高第就不会考虑受不受罚的问题了。兵马没了，他还有这些年搜刮来的钱，但命没了，那可就全都没了。便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钱，也将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清军骑兵速度很快，近万只马蹄踩在地面上，如同密集的雨点，这些朝着郑军疾驰而来的清军骑兵阵线上同样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长枪，大刀。不过，他们比起耿继茂的精锐藩兵，装备并不算精良。
而且，这支绿营军的打法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依旧还是那套冲击袭扰，寻找破绽，然后突破的法子。如果是缺乏训练，装备甲胄不齐的步军，这套战法是极其有效的。但若是对上了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重甲战兵，没有火炮的情况下，那就是送死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李安勇紧握手中的长枪，他面前的燕小六举着团牌，背影坚定，那把苏钢打造的戚刀闪着寒光，经过之前郑军的几次大胜，虎卫镇的士气十分高昂，对面前的敌人更没有丝毫畏惧。
清军很快就冲到了一百步之内，闷雷般的马蹄声不断冲击着郑军士兵的耳膜。看着满目跳动的马头，所有人依旧纹丝不动，他们对自己能够击败这支绿营军丝毫不怀疑。
在喇叭的天鹅声中，两翼的火枪兵方阵随即又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但这一次打击的对象成了冲击正面的清军骑兵。
在六排两百余支斑鸠脚铳的持续打击下，不断有清军骑兵倒下，清军阵型很快出现极大的混乱，中部没有受到打击的骑兵冲在了前面，而两翼的骑兵则因为巨大的伤亡，急剧减速，落在了后方，整个清军骑兵阵型已经撕裂。
双方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了五十步，清军的骑兵群中呼啸着射出了数以千计的轻箭，虎卫镇前方的团牌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随即被插成了刺猬，阵列中传出了几声惨呼，但除此以外，清军的箭矢攻击几乎没有对郑军再造成其他伤害。
“轰，轰，轰！！！”
掌号笛吹响了穿透力极强的唢呐，位于两翼火枪方阵前方的盾牌随即被推开，十六门大型百子铳随即发出了怒吼，在橘红色的火焰和浓重的白烟中，近千颗小弹丸和十六枚压子弹成扇形洒向了清军阵线，郑军火炮手提前调整好了角度，使得五十步距离内，火炮的打击范围覆盖了大半个清军阵线。
清军两翼刚刚遭受了火枪打击的骑兵还没缓过气来，冲在前面的中部骑兵群眨眼间就齐刷刷倒下了近百匹战马，半空中血雾飞溅，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清军阵线更是已然支离破碎，原本密集的阵型已经变得稀稀拉拉。
在郑军火枪兵的新一轮齐射下，清军两翼的阵线已经停滞，不断有人中弹倒下，而中部的主力骑兵群则是依着惯性，已经突进到了郑军阵线之前。
“呜，呜，呜～～～”
嘹亮的军号声飞越郑军阵线，传入每个士兵的耳朵里，在中军传出的密集鼓点中，八百多名虎卫镇战兵在齐齐大呼了一声“虎”之后，随即全线冲出，整齐划一的盾牌使得郑军阵线如墙一般笔直。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在炮火中幸存的清军骑兵退无可退，在各级军官的嚎呼大喊中，疾风骤雨般凿向了郑军的阵线，一支支锋利的刀枪凶狠地挥舞着，但已经显得力量不足。
两股黑色洪流瞬间撞在了一起，战场之上烟尘四起，无数刀枪盾牌在轰隆的撞击声中飞向半空，郑军，清军皆是源源不断。但这些在郑军的火力打击下，冲势本就已经大为减弱的清军骑兵根本无法撼动虎卫镇的防线。
在燕小六和李安勇的掩护下，王大雄疾走如飞，猛然出刀，直接劈断了面前那匹杂马的两只前蹄，马背上的那个清军骑马战兵本就难以招架两个敌人的同时攻击，如今又坐下不稳，根本就是破绽百出。
李安勇眼疾手快，手中的长枪猛然刺出，一枪刺中了那个清军骑马战兵的胸膛，点钢的枪头锐利无比，“锵”的一声刺穿了那个清军骑马战兵胸前的铁甲。而他甚至还来不及拔出长枪，这个清军的骑马战兵就直接跟着战马一起摔到了地上，差点把他也顺势带了出去。
好在李安勇平时被罚得多，训练量比其他人都要大，下盘极稳，一个踉跄之后便很快收住了势，但他刚刚收回长枪，后方就又冲来一匹战马，马上的清军战兵平举着手中的长枪朝着他猛刺而来。
燕小六见状当即侧身顶着盾牌斜冲了上去，人马交错之间，清军骑兵刺出的长枪摩擦着盾牌上包裹着的铁皮，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然后就被盾牌的阻力别到了一边。王大雄反应迅速，手中的斩马刀直接猛劈而下，甚至不用借助冲势，就将那个清军胯下的战马从屁股那里砍成了两段。
而那匹失去了屁股的战马惨嘶一声，便失控般地撞入了郑军阵线之内，然后被第二线的虎卫镇刀盾手挡住了，马上的那个清军骑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直接被盾牌后面刺出的长枪刺死在了摔倒的地上，大口地吐出鲜血。
原本在郑军的火力打击下，就已经失去了气势的绿营军骑兵面对虎卫镇阵线上密密麻麻的戚刀，长枪，斩马刀，根本不堪一击，那些杂马甚至冲到跟前还本能地往一旁偏去，直接和一旁同时转向的其他杂马撞在了一起。
这些在战场上不受控制的杂马严重影响了清军的战斗力，使得骑兵原本的冲击优势被大大削弱，甚至还比不上步军方阵，而那些幸运冲近的清军战兵已经不成阵型，单枪匹马根本无法应对郑军同时猛然突刺劈砍而来的数支锋利兵刃。
王大雄，李安勇，燕小六三人相互配合，不停地攻击那些冲到身旁的清军骑马战兵，他们大声呼喊着，手中的武器带起了一蓬蓬血雨。若是有冲势迅猛，难以抵挡的，他们还会借着盾牌的掩护，将对方放到阵线之内，由第二线虎卫斩杀。
高第看着麾下的骑兵冲击不利，在郑军猛烈的火力打击之后，原本还抱着的一点希望也瞬间破灭，眼神中甚至已经带着绝望。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很清楚自己的这支嫡系战力如何，但眼前的一切却好像是在说这是一个笑话。
他很清楚，当前的局势意味着他那支所谓的精锐很快就会溃败，如今看起来的胜负未分不过是伤亡还没到，冲锋的士兵们暂时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但好在，他并没有把麾下的五百亲卫骑兵也投入危局之中，如今只要带着这支最为精锐的骑兵绕过明军军阵，他就能逃出生天，至于能带走多少人，高第就不再去想了。
“爹，咱们快走，李定国也追来了！”高拱弼一直小心提防着身后，如今看到了南面追击而来的李军，急得立马侧过身去拉起了高第坐骑的缰绳，拖着这个绝望的老爹往北逃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高第便反应了过来，很快将坐骑的缰绳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大吼着指挥身边的几个亲卫头子带人跟上。
“跟着老子冲过去，李定国和那支步军都追不上咱们，过了江，咱们都能活命！”高第语气沉稳，动作敏捷有力，坚定地带领着身边的亲卫冲向了郑军的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