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骑马的鬼面铁甲兵
三日后,白云山北麓的山头上,许多架梁马正隐藏在灌木丛中警戒,而山麓另一侧的低矮丘陵里,上千名虎卫铁甲兵和一列列的战马正在休息。郑成功亲自坐镇大营,派了万礼来阻击清军。
王大雄趴在灌木丛边上,一条虫子不知道怎么爬进了鬼面里,他用手指一压,那虫子就直接被贴着脸挤爆了,王大雄也不再管那么多,继续趴着不动。
白云山是九连山山脉向西南延伸的支脉,山体相当宽阔,地形由东北向西南倾斜,由三十多座山峰组成,主峰为摩星岭,山间沟谷纵横,坡度十分陡峭,而且山上植被茂密,大队人马无法从山岭之间穿过。
郑军直接从广州城城东的大营出发,沿着山麓的山谷平地一路北上,走的其实便是耿继茂北逃的路线。而郑军最终选择的堵截地方,是距离广州城二十多里的白云山北麓,这里虽然比中部的那个山口更远,但负责此次行动的虎卫镇配有缴获自耿继茂大军的战马,可以随时转移追击。
王大雄趴得无聊了,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周向财,只见对方正把一只拍死的虫子放进嘴里,忍不住打趣道:“叫你个狗日的只会那些婆婆妈妈的玩意,不然用得着继续和俺们这些兄弟在这里喂虫子?早就领着月饷舒服去了,说不准哪个读书读傻了的,还把妹子嫁给你。”
周向财这段日子一直被王大雄拿这事开玩笑,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他还觉得这段经历挺值得骄傲的,特别是国姓爷亲自接见了他。这时听了王大雄的玩笑,乐呵呵道:
“王哥,不回来和兄弟几个一起,我就浑身不得劲,领了赏钱不请王哥喝酒,那像话吗?要是留在了监营那里,日后要是巡查的时候抓到了王哥偷酒喝,那可咋整?”
“奶奶滴,你还想抓老子?”王大雄压着声音骂道,他们现在虽然在休整,但也不允许大声喧哗。
王大雄偷酒喝的套路周向财可太熟了,他要是真的当了监营兵,想抓王大雄,说不定对方的月饷能被扣光,甚至倒欠个三五年都不奇怪。
其实,当时负责骂战的总理监营将官陈启德说的不是让他当监营兵,但他自己听岔,以为是监营兵,再加上实在是偏科偏的厉害,最终便也就没当成。
“王哥,这话我可没说,兄弟我就想着打完这仗,回了漳州之后请王哥喝酒去,还有那头牌,其他的啥也不想了。”
“瞧伱小子那点出息,就知道想女人!”王大雄听到周向财又说要请他喝酒,心中颇为得意,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周向财想着那五十两银子,乐呵呵地哼哼道:“不想女人,难不成老子还想男人?”
王大雄没有听清,但也不再搭理周向财,而是扭头看向了正一丝不苟正在盯着前方山口看的李安勇,忍不住嘴碎道:“那么远,能看到个鸟啊!”
李安勇没听清楚,但还是立即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了王大雄道:“哥,你说啥?”
“没啥,就是叫你小子一会打起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受伤了,要是和那狗日的耿继茂一样,伤了命根子,看你还娶个屁的媳妇。”王大雄那几日同样是听得津津有味,耿继茂是不是真的伤了他不管,但听了那么一出好戏,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于是乎,在郑军,李军和广州城守军军中,耿继茂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了太监,几个儿子也不是亲生的。虽然这事真正信的人不多,但军中烦闷,这种事情又怎么藏得住?别管信不信,听到了乐子大伙儿就得传出去。反而是传着传着的时候,许多人就此信了。
“哥,你放心,俺一定没事。耿继茂那狗日的做了那么多坏事,这是遭了报应,他活该没儿子,活该成了太监。”李安勇骂完,又有些不甘心道,“就是广东没鞑子打,那些绿营的人头又不值钱,要是砍鞑子的话,俺还能多挣点钱盖房子。”
“鞑子还怕不够你打的?泉州城里多的是,等咱们回去了收拾他们。”王大雄看着笑眯眯的李安勇,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子要是有爹娘,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
李安勇听了,赶紧保证道:“哥,你放心,到时候要是咱们退了,你就搬到俺家隔壁住,俺让俺娘和媳妇给你找,这事她们绝对办得拢。”
“真的,王哥住你家隔壁?”王大雄闻言,眉头一挑,颇有些自得道:“不瞒你说,我老王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马,塘马回来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匹塘马从山上飞驰而下,转眼间就赶到了万礼的面前,虎卫镇左卫统领陈魁接过塘报之后,看了一眼,低声回报道:“将军,耿继茂的兵马出现在北麓山口了,大概有两百多人,正在挖沟筑墙,似乎想要借着胸墙封住山口。”
“这段山口虽然只有不到两百步,但乱石成堆,不是那么好挖的。别说是两百多人,就是五百多人,恐怕也不能在咱们赶到之前筑好胸墙。”万礼得意一笑,又道:“确定高第的兵马已经往南去了吗?”
随着高第和耿继茂开始往南行动,他们的兵马数量也逐渐清晰起来,确实是如靳统武所料的,在五六千人左右,其中耿继茂带了大概一千人。两人都十分谨慎,而且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极慢。
“已经往南去了,李定国的铁骑营就在南边二十里的地方等着他们。”陈魁顿了顿,问道:“将军,咱们现在就出发吗?若是迟了,末将担心耿继茂会加派人手,在咱们赶到之前把胸墙筑好。若是如此,咱们恐怕很难在高第的兵马北撤之前击溃耿继茂,封住清兵北逃的路。”
“你是担心耿继茂是故意只派了两百多人,等塘马一回报,就立即加派人手,利用咱们轻敌不进的时间差,把胸墙筑好?”万礼听明白了手下这个猛将话里的意思。
“高第毕竟只在二十里之外,而且毫无战心,遇到阻击之后绝对不敢恋战,这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之辈,估计早就想好了退路。”陈魁又继续道。
万礼回忆起作战安排,他知道高第和耿继茂必然也猜到了白云山中路,北麓的两个山口会有危险,所以才会留下一部兵马防守。他心中计算着时间,太早拿下山口不行,会把高第吸引回来,那就前功尽弃了,太迟了的话到时候有壕沟和胸墙阻拦,就不好攻了。
“再等一等,等高第再往南一段,没办法直接折返的时候,咱们再行动。不然,到时候咱们就得同时和五六千清军打,虽说有地形掩护,清军的兵马也施展不开,但损失必然少不了。
耿继茂多次败在咱们的手下,挖沟筑墙又只能用甲兵,体力消耗很大,他一定不敢用太多,壕沟胸墙不可能太深太厚,他抵挡不了不多久的。”万礼抬头看着西面道。
陈魁点了点头:“末将遵命!”
“现在漳州的局势越来越危急,伯爷已经连续发了两封急报,咱们打完这一仗,就得立马回漳州,把鞑子打退,在这里不能损失太大。”
万礼作为军中高层,对当前的局势是清楚的,陈泰已经集中大军猛攻同安数日,“石井-连河”防线里的大军也被堵住了,据说同安城新砌的外墙在清军的火炮轰击下,基本上已经被打光,守军只能在城内加筑了一道木墙,以防万一。
但无论如何防范,在火炮的攻击下,同安城的城墙也撑不住两个月,若不是城中有两千多战兵,数千乡勇,不断用人命修补毁坏垮塌的城墙,恐怕如今同安城已经失陷了。
陈魁看着万礼的脸色,也大抵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应和道:“将军说得是,漳州现在才是紧要的,但这边不打又不成,要是咱们能多个几千一万虎卫,就没那么烦心了。”
万礼听罢,扭头看向了山谷的低矮丘陵间正在休整的大军,忽然满怀希望道:“会有的,打完耿继茂和高第,清军不敢袭扰潮惠之后,藩主有了钱粮和兵丁,虎卫镇还得继续扩,扩到一万或许不可能,但五六千是绝对少不了。到时候咱们就不会像今日这边,瞻前顾后的打仗了。”
“等买来了马,咱们虎卫镇将来行动还能更加方便,就是可惜了这些战马,回去之后就得还给赫文兴,让他扩建骁骑镇。”陈魁说起这个,就有些不甘心,杂马和这些优质的战马根本比不了。
“咱们要那么好的马也不顶用,只要能跑起来,不怕火炮就成,否则咱们就成了清军的活靶子了。”万礼倒是并不计较这许多,“不过,老子倒是想看看,耿继茂看到了咱们这上千骑马的鬼面铁甲兵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鬼面铁甲兵,这个称呼还是郑军从那些投降的藩兵嘴里听说的,而靖南一藩最怕的,便是郑军中这支不用火器就能硬抗骑兵的恐怖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