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藩主的大计
城头上的那个鞑子俘虏在张屠户的妙手之下，一块块肉从身上被剥离下来，但人和猪始终不同，这让一时还没有融会贯通，切实掌握凌迟技巧的张屠户频频失手，痛得那个鞑子在凄厉地嚎叫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最终失去了意识。
而另外一个就被绑在两步之外的鞑子则是吓得眼泪鼻涕齐流，全身都颤抖起来，完全没了一开始破口大骂的那股嚣张劲。
城下剩余的几个百姓最终也被八旗兵杀死，而张屠户的任务也从割下八十六块肉变成了一百零六块，在如此近距离下观看凌迟，别说是鞑子了，就是看着家园被毁，同胞被屠戮，心中充满仇恨的守城军民也有许多人不忍直视。
而看着己方士兵蒙受酷刑，凄厉的惨叫传入耳中，蓝拜所部几个八旗兵最终忍受不住，朝着城墙冲了过来，然后直接被郑军的火枪手射杀在了七十步左右。其中两个第一轮没被火枪打中致命之处的，也在第二轮齐射的时候断了气。
清军要屠杀百姓，野战乏力的守城郑军确实没有办法，更不可能中了对方的激将法，出城浪战，但那些八旗兵看着这样的情景，丝毫不能作为，士气也同样会受到打击。
蓝拜虽然最终放下了狠话，扬言一定会让守城的郑军付出代价，但在陈泰的阻止下，第二日并没有继续这样的屠杀。特别是当晚郑军加派了出城袭扰的哨骑，三个八旗兵斥候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这让清军一时更加被动。
“蓝拜，你也不用气恼，郑成功此番蓄谋已久，长泰城不围个一年半载，恐怕很难攻得破。”陈泰看着手下这个巴牙喇甲喇章京出身的老将，不紧不慢道。
“可咱们在这里干耗着，岂不是正中了郑成功那尼堪的下怀？”蓝拜依旧一脸怒气，“以我看，咱们不如集中兵马攻同安，那里的城墙并没有长泰这般高大，守军也少很多，而且护城河没有那么宽，只要掳一两万尼堪来挖沟填壕，不怕破不了城。”
陈泰听罢，笑了笑，这个一直以来支持顺治皇帝所谓“满汉一体”的满洲贵族随即点了点头，道：“所以，本将军今日来找你了。”
“那咱们何时行动？”蓝拜闻言有些激动，他一直想要和郑军野战，但后者却极力避免，一直死守城池。
“若是咱们集中兵马主攻同安，说不定郑军会派出援兵救援，到时候便能用骑兵在野战中将其歼灭。援军一灭，守城之军必然士气衰竭，如果能趁机破其中一城，此番数万大军兴师动众也不是无功而返了。
而且，如今郑成功的主力在广州，后方失守，其必然要回军救援，如此一来广州之围也就迎刃而解了。”
“没错，郑军若是不派援兵，咱们便用红衣大炮将城墙轰塌。攻城素来便没什么捷径可走，同安城的城墙虽然也加固过了，但并非不能一试，一日不行咱们便轰它十日，二十日，只要郑军援兵不至，破城便是定局。”
陈泰根据局势的发展，早就已经猜到了郑成功的计策，经过一个多月的试探之后，九龙江以东各城的情况他已经基本摸清楚，周边该破坏的山寨据点，也已经基本破坏和肃清，现在正是可以集中兵马攻城，迫使郑成功撤军回防的时候。
“明日开始，咱们大张旗鼓地撤，引诱长泰城内的郑军追击，若是能歼灭一些出城追击的郑军精锐，对提振士气也是大有益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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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泰撤军了？”长泰县衙内，洪旭听到黄廷的汇报，整个人直接从位置上坐了起来，脸色也随即变得十分难看。
“从昨日便开始了，末将原本以为这只是清军的诱敌之计，没想到陈泰真的大张旗鼓撤了，而且还加派骑兵，把咱们的哨骑拦了大半。”黄廷顿了顿，又继续道：“伯爷，陈泰此人向来精于算计，虽说看样子是真的要撤了，但途中必然会有伏兵防着咱们突袭。”
“嗯。”洪旭点了点头，他和黄廷一起在长泰城中坚守了一个月，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密切合作，又一起冒着清军的炮火登上城墙鼓舞士气之后，隔阂也几乎消散。
“陈泰领着数万大军而来，如今一城未破，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他极有可能是要集中兵马去攻打同安......对，最大的可能就是同安，九龙江他不敢过，高浦所攻下了也无用，打中左所他没有这个实力。”
“伯爷是说，陈泰试探了这一个月之后，知道分兵不可能攻得下咱们严防死守的三城，决定拿下其中一处作为下次进军的据点，而同安便是三城中最佳的选择，甚至还能让石井-连河防线跟着崩溃？”黄廷又接着说道，顺着洪旭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他知道洪旭一直对他有意见，以为他是靠着拍马屁升上来的。这一次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正是改善关系的最好机会。黄廷也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了独领一军御敌的能力，但每遇大事，都始终不忘和这个“总理官”商议。
“若是这样，咱们就很被动了，集中兵马固然可以和陈泰一战，可万一失利，那就不是丢一两座城池的事情了。藩主在漳州府，乃至闽南粤东的布局或许都将收到极大的影响。”洪旭眉头紧皱，漳州各处的部署，敌我双方的实力正在他的脑中飞快闪过，这些都是影响决策的重要因素。
如今，九龙江以西是王秀奇的“右军”和三个卫戍营在驻守，其中南靖县是柯鹏统领“右冲镇”，漳州府城是余新统领“右先锋镇”和黄梧，林胜两人统领的卫戍营，右提督王秀奇作为主将总领全局，海澄县则是洪承宪统领“宣毅右镇”。
而明郑的另外一个中心——中左所还有一个卫戍营和水师后军一部，由郑泰总领，其余远离战场的各城则是农兵和乡勇驻守。清军就算冒险突破九龙江，也同样是面对着重兵驻守，坚壁清野的各城，而且粮道还会被明郑水师轻易切断。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然陈泰都不敢冒这个险。
陈泰，蓝拜，金砺，杨名高等人率领的清军会合了江南的援军之后，总兵力在两万以上，其中大半是八旗兵，便是那数千绿营军，也是可堪一战的，再加上全骡马化的军队在平野之上的极高机动性。这使得明郑的左右两军和卫戍五大营，便是集合起来，兵力优势也不大，胜算更是渺茫。
“野战风险太大，清军几乎人人有马，就算是分散在三城，也很容易就能集结，但咱们一旦被缠住，就很难脱身了。”洪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还是只有死守，按着藩主当初定下的方略来，咱们只要再拖一段时间，等藩主回师，清军必然就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了。”
黄廷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的兵马虽然看起来很多，但精锐大半被抽走充实中军了，战力虽然不会比一般的绿营军差，但并不能和八旗兵相提并论。而善于用兵的陈泰必然也是在各城战中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动摇郑军的坚守之策，他们绝对不能上当。
“伯爷说的是，咱们不能中了陈泰的计。不过......”黄廷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同安只有廖敬统领的‘左先锋镇’驻守，万一真的被陈泰攻破了，而咱们丝毫没有动作，高浦所恐怕也不能坚持太久，那里只有一个卫戍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洪旭沉住声音道：
“只要地盘还在，兵马损失了，今后还有机会补充回来。如今的局势确实危急，但藩主当初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便是要用这三城军民拖延清军的，不然为何在城中布下重兵？不就是为了牵制住清军，不让其西进吗？
而且，若是清军从高浦所退兵，集中全力围攻同安，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利用水师，运一些精锐北上，袭扰泉州，兴化和福州，怎么也给清军一些压力，我倒要看是谁先挺不住。”
“伯爷，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同安末将不敢说，但只要有末将一条命在，陈泰就永远别想拿下长泰。”黄廷脸色不改，赶紧解释道:
“末将是觉得，此事必须要尽快禀告藩主，若是同安，高浦所有失，藩主攻略泉兴的计划便会受到极大阻碍。既然现如今局势已经改变，潮惠二府尽在我大军手中，广州又有李定国牵制尚可喜和清廷的援军，藩主大或许可提前拔营回师，将陈泰所部清军驱逐。”
洪旭听罢，眯了眯眼睛思考起来，他刚刚听到黄廷的话，有些先入为主了，反而是陷进去了，只知道遵守国姓爷的命令，却没有结合局势的最新变化和国姓爷的更大谋划。但同安固然可以放弃，这也在国姓爷的忍耐范围之内，可今后再想夺回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作为郑成功面前数一数二的心腹，洪旭的意志并不会轻易受到战争信息的影响，继而改变既定的策略，陈泰的那些动摇之策对他也几乎无用。可经过黄廷的提醒，意识到局势不同之后，他也开始思考了起来，陈泰如此狡猾，郑军必须在被找到破绽之前，解决当前兵力吃紧，东西难以兼顾的困境。
“伱说的没错，此事必须要尽快禀报藩主，交给藩主定夺，咱们不能误了藩主兴复八闽的大计。”
“那该如何说，是缓还是急？”
“如实。”洪旭说罢，又抬起手来道：“我来写，这份急报我亲自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