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彦屹稳了稳心神,红着脸掀开盖头。
白先枝那张像娇花一样艳丽的脸隐隐在霞冠的珠帘后面,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她的脸儿羞出两片红云,粉嫩粉嫩的,让人想伸手捏捏。
“先枝。”冼彦屹轻唤了一声。
白先枝抬眸看向她,眼睛里缀满星辰。
她朱唇微启:“屹哥······”
宛如百灵鸣唱。
冼彦屹铮铮铁骨瞬间柔化成了春水。
“盖头挑起,共同欢喜,盖头落背,荣华富贵,成双成对,早生贵子。”
二嫂带头说起吉祥话。
吼——
其他人起着哄,将手里的花生枣子糖果往白先枝怀里撒,往他们喜床上撒。
霞冠的珠帘不断来回荡漾着,白先枝的脸更加红,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冼彦屹被她脸上的笑晃花了眼,满心满眼都是她。
大嫂递过来两杯酒。
冼彦屹和白先枝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红着脸,喝下合卺酒。
大家说了好多祝福的话,很快识趣地撤出了洞房。
红烛随着夜风摇曳着。
坐在床上的两人,彼此心里都打着鼓,一时间想说点什么,好像有太多话要说, 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屹哥,你回来那天,我偷偷去看你了。”
还是白先枝率先打破了平静。
“我知道,我看到你穿的红裙子。”冼彦屹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白先枝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看到我了的?”
那么多的人,他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她。
好像一朵红色的娇花,柔弱,纤细,随着人潮荡漾,娇弱得让人想伸手呵护。
他们还押解着鞑靼的将军,他没办法过去。
“是啊。你还戴着最喜欢的红珊瑚发簪。”冼彦屹握住了她白皙的小手。
白先枝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任由他握着了。
冼彦屹的手很大很温暖,那股暖意一直暖到她的心里。
她眼神亮晶晶的,羞红脸看着他笑:“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失望得很。”
冼彦屹心里柔得一塌糊涂:“先枝,我也很想过去和你说话。”
“嗯。”
白先枝挣脱了他的手,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包东西。
她走回床边,打开外面包着的绢帕。
几个白色的糕点静静地躺在绢帕里。
“碗碗糕?”冼彦屹惊喜道。
白先枝伸出纤纤玉指,捏起其中一块递到他嘴边:“屹哥,张嘴,我自己做的哦。”
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自豪。
冼彦屹张开大嘴,一口将碗碗糕咬到尽头。
他的嘴唇碰到白先枝微凉的指尖。
白先枝飞快地收回了手,有些紧张地看向冼彦屹:“好吃吗?”
冼彦屹见她脸上又升起一片红云,一双眼睛闪烁,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好吃,好吃。全部都是我的吗?我要都吃了。”
说着,冼彦屹张开嘴巴。
白先枝见他像等着投喂的大鸟,扔了一块碗碗糕在他嘴里,然后用手戳了戳他的腰。
冼彦屹被戳中腰眼,笑着侧了侧身子,两口吃完嘴里的碗碗糕,立即又张开了大嘴。
“还要!”
白先枝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咯咯咯地又拿了一块投喂到他嘴里,又用手咯吱他的腋窝。
冼彦屹笑得直不起腰,干脆躺倒,顺手一拉,白先枝也仰倒在床上。
他抱着白先枝吻了吻她的额头:“先枝,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喜欢。”
此时他哪里会想到,碗碗糕的香甜滋味,会成为他余下四年无数难熬日子的唯二念想。
两人互述衷情,恨不能将彼此思念的日日夜夜都告诉对方。
砰砰砰——
“六郎,睡下了吗?快到前堂接旨。圣上有密旨送到。”
大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冼彦屹和白先枝都微微愣怔。
半夜三更,什么密旨非要这个时候领?
他们二人心里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六郎,起来了吗?”大嫂的声音有些焦急,“王公公在前堂等着呐,看样子比较着急。”
“来了,来了。”冼彦屹不情愿地回答了一声。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大嫂有些不满地低声嘟囔道。
想当年,她成亲的时候,当晚大郎被灌得烂醉,第二天本来还在昏睡,就接到旨意被催着回了军营。
下面几个嫂嫂也是各有各的状况。
有的正好来月信,没办法同房,等到月信走了,人也回边关了。
还有的成婚第二日,娘家人病重,着急忙慌地回了娘家,等看了娘亲回来,新婚丈夫已经离开了。
也有本来受了点伤回来,成婚冲喜,看着人一天天好起来,却突然晴天霹雳,暴毙了。
还有一位嫂嫂是自己身子骨弱,丈夫怜惜没有同房,结果收到密旨立马赶回了西北。
虽说冼家男儿都是将士,军令如山,但一个个都是因为这样没有为冼家留后,真是让人意难平。
正是良宵吉时,宫里又来旨意,让人不免心生怨气。
接旨不及时,说不定整个镇国公府就会被惹上杀身之祸。
接旨吧,说不定······
真是感觉心惊肉跳,心烦意燥······
冼彦屹和白先枝还在聊天,甚至连喜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
“先枝,我去接了旨就回来。”冼彦屹无比温柔地安慰白先枝。
白先枝心里有所猜测,为了不让冼彦屹看出来,她努力地掩饰了一下,露出一个笑脸:“屹哥,去吧,我等你。”
冼彦屹将门打开。
大嫂见他一身整齐的喜服,心里不免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冼彦屹到达前堂,父亲和七弟已经先到了。
王公公站在上方,拿着一份金光闪闪的圣旨。
果不其然,那是一份让他们火速赶回西北的旨意。
鞑靼因为将军多努尔被活捉,队伍被击溃后,阿史那部花了些时日联合了各部反扑,现下西北告急!
圣旨让他们即刻出发,不得耽误西北军情!
冼家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急如焚。
联合各部反扑?!
他们三人都回来了,西北只剩副将。
那些将士,一个个都是他们的生死兄弟!
就算没有圣旨,他们也会立即赶回去!
三人接旨后,和家人匆忙告别。
冼彦屹专程回去和白先枝讲明了情况。
白先枝难掩眼底的落寞,但还是为他换下喜服,穿上常服。
她为他整理衣领,抚平衣服上褶皱:“屹哥,你去吧,我在家里乖乖等你。”
“对不起。”冼彦屹低头吻上她的唇。
两人谁也不舍得离开对方,但西北告急,他不得不立即出发。
套上盔甲,他看到白先枝眼角滑落的泪花。
他为她轻轻拭去:“先枝,好好的,等我回来,我还要吃你做的碗碗糕。”
说完他大跨步出门,头也不敢回。
身后是白先枝的哭声,像是刀子划拉在他的胸口。
很痛很痛······
战场上都没有落过泪的汉子,眼泪悄无声息地奔出眼眶,滑过嘴角,有一种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