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谨眉头突突突直跳。
他今天碍于大哥已经回来,本不好再见古家小姐。
但一想到古家小姐宛若冰山神女般的气质,今天终于肯亲自到凝香居来单独见他,他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的内心,最后还是压过了理智,让他头脑发热地精心梳洗一番来相见。
好死不死。
他的大哥昨日舟车劳顿,依旧没有改掉早起的习惯。
他还在睡懒觉,徐谦已经在凝香居里漫步晨运,路过云英轩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古家小姐。
他本想低调地偷偷与古家小姐相见一下,重新约个时间,没想到直接被他大哥撞见。
此时大哥的眼神已然起疑,他正在思索如何将此事圆过去,却听到一旁已经整懵的古家小姐突然发问。
这句问话,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仿佛山雨欲来暗云涌动的天际,骤风起兮前的那一卷凉意。
徐谦愣怔了一下。
他们兄弟二人,都遗传了母亲的端庄容貌,他有八九分肖母,徐谨则有七八分和母亲相似。
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之人,只要两人不是站在一起,很难区分他俩。
所以作为公务繁忙的徐谦,有时区分事情的轻重缓急,让徐谨暂代他去不太紧要的地方,先打打前站。
他则将精力分出来去处理比较紧急的事情。
他的二弟从小就很听他的话,他也觉得这些年来,他不断升迁,其中少不了他二弟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打心眼里信任他的二弟,感激他的二弟。
本次他提前将要事处理完回来,却突然遇到知州的小姐主动来居所找他。
虽微感奇怪,他也以为是古知州有事。
刚才听到徐谨进来的说话,才知道古小姐是来找二弟的。
此刻古小姐的问话,更是坐实了二弟利用他的名号在外搞了些什么。
“古小姐,我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公务繁忙,有时徐谨会代我处理一些事情。”
徐谦不好过多解释他不在的时候,徐谨本是以他的身份对外和那些地方官员见面,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将重要的事情记录由他回来处理。
顾浅羽心里冷哼。
大概徐谦并不知道他二弟在外面搞了些什么名堂。
既然他想瞒着他大哥,那就让她来捅破这张纸吧。
“徐大人所说的一些事情,包括为大人您纳妾?”
顾浅羽故意将语调放得很轻,仿佛是羞涩得不好开口,又不得不开口询问。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徐谦脸色大变,猛然看向徐谨。
徐谨正在思索对策,冷不防顾浅羽直接将事情捅到他大哥面前。
他惊讶地看向顾浅羽。
说好的冰山美人呢?
怎么一夜之间冰雪融化?
一张樱桃小嘴诱人,说出的话却刀刀见血?
顾浅羽见他们二人对视,一个眼眸中透出怒火,另一个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他大哥的眼睛。
顾浅羽微微弹动手指。
两枚薄如蝉翼的袖珍窃听器悄无声息的贴上了他二人的衣领。
“古小姐请稍候。”徐谦略微颔首。
他将头转向徐谨:“跟我出来一下。”
他二人一言不发地出了云英轩。
顾浅羽淡定地坐着。
待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徐谦大步走在前面,徐谨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他们离开云英轩,顺着小径去了荷塘边的听雨亭。
徐谦眼睛望着面前的荷塘。
荷塘里被风吹得翻起的荷叶,像一片片翻滚的绿浪。
“二弟,此事如何解释?这位古小姐说的可是事实?”
他背对着徐谨,但徐谨依旧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
“难得我的好弟弟还为我张罗纳妾呢!”
徐谦的话虽然听不出情绪,徐谨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兄长······我······”
他想解释,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在钦州的时候,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徐谦想起昨晚让他汇报时的吞吞吐吐。
“难怪昨晚不愿意向我汇报,原来是心里有鬼?”
徐谦摇了摇头:“二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谦一直没有转身,但他周身的怒火让徐谨不敢亲近。
徐谨沉默着。
面对大哥,他一直都很敬重,但是大哥的优秀像一个压在他头顶的大山。
有大哥在,他永远翻不过去。
有大哥在,他只能是他背后的影子。
大哥一步步当上了转运使。
他只是他的垫脚石。
他顶着大哥的身份,那些人一个个都巴结他,都捧着他。
身在那些人崇拜的眼光中,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徐谨,他觉得自己就是徐谦。
但是,大哥一回来,他的梦就醒了。
徐谦是大哥,他不过是他的替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笑话。
徐谨苦笑了一声。
“兄长,在你眼里,我这个当弟弟的算什么?
我怎样做才不让你失望?”
在兄长眼里,我就是个废物吧?”
徐谨苦笑不已。
“我从小到大都比不上兄长。
兄长像天上的太阳,是我仰望的对象。
我一直甘愿当兄长的小跟班。
只要是兄长让我做的。
我都是毫不犹豫地去做。
只要是为兄长好的。
我都义不容辞。”
徐谨露出自嘲。
“我处处为兄长着想,处处为兄长考虑。
但谁为我考虑?
兄长,你为我考虑了吗?
兄长想过为我考虑吗?”
他越说越委屈。
“兄长一步步升迁到转运使。
身份尊贵。
我呢?
我是什么?
我只是你的身后的一个影子。
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情绪激动。
“人人都知道你徐谦是转运使。
我只是你的替身。
不管他们人前人后多么尊重我,
其实尊重的都是你。”
徐谨悲愤。
“兄长,我何时主动向您要求过什么?
我不过是喜欢古小姐,这有什么错?”
徐谦一直面向荷塘,面对徐谨的委屈和质问,他一直静静地听着。
直到徐谨接连问了两个问题,他才缓缓转过身。
虽然他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徐谨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二弟刚才对我的质问,直接将我推上了审判席。”
徐谦语气稳定,仿佛之前的怒火已经完全消散了。
徐谨知道真正生气的大哥不可怕,可怕的是怒火后的平静。
“就刚才二弟提的所有问题,我一一为你解答。”
他看着徐谨的眼睛。
“二弟说我从未为二弟考虑?
请问二弟,当初不愿读书的时候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