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小公主和青牛真君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知道道首从来不按常理行事，但也不能如此不按常理啊。
小公主小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上前轻轻拉着武曌的小手，道：“姐姐，你也不要宁儿了吗？宁儿要走了，以后谁来陪姐姐？”
小娘子虽然因为灵魂深处的元凤残魂而无法对金宁产生任何厌恶与敌意，但她是何等心性，又是何等聪慧？
道首一开口，她就已经心领神会，于是也紧紧握住小公主的手，眼泪同样说来就来，轻泣道：“妹妹，姐姐也舍不得你。”
“可是师命难违，师尊的话一定要听从，这是我们身为弟子女儿的本分。师尊也是为了妹妹好，妹妹一路好走。”
小公主：……
敖听心在一旁从震惊，到明悟，再到此刻憋笑憋得脸都紫了，她把头埋在杨婵肩膀上，憋笑憋得肩膀抽啊抽啊。
道首继续一脸和蔼地道：“悟空啊，快快送吾女金宁儿回长安。”
金宁这个名字一出，小公主和青牛真君脸色就是一变，他们终于知道道首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完全看破了小公主的真身，这是在警告他们。
猴子也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上前一步，唱个喏，嘻嘻一笑，道：“小殿下，请吧。俺老孙的筋斗云一个筋斗十八万千里，来得快，去得快。”
“片刻工夫就能把小殿下给送回大唐长安，不会让小殿下受到半点风寒。”
小公主这下是真的绷不住脸了，无奈地叹息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道首，道：“父亲大人，女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才能追随父亲大人踏上西游之行。”
“至于当中缘由，事关莫大因果，却是没能直言，只以日后遇到时，再作解释。”
“父亲大人若实在不想女儿追随，那不用把女儿送去长安，唯有送入轮回方得解。想来父亲大人也知女儿入了轮回也不会死，因此这并非以生死要挟之语。”
她现在明白，道首已经一眼看透她的身份，若真的把她送到长安，那一定会暴露与娘娘有关因果。
她不知娘娘有什么安排，但就算入轮回，她也绝对不愿暴露娘娘因果。
她一开始拜道首为父，是因为她不能解释任何事，本来就不可能用正常手段让道首带她一起西行。
哪怕有青牛道友提前铺垫也不行。
于是她决定干脆先和道首牵上因果，然后再想办法，但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照面道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李淳风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向一旁出汗出到快要脱水的青牛真君。
青牛真君堂堂证道混元的准圣大能，此刻却是连连拱手，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说什么，只能一脸为难又讨好。
李淳风淡淡看着青牛真君道：“青牛道友，你说好要给贫道送上一份大礼，但现在一不说话，二不奉礼，这让贫道很难办啊。”
孙悟空在一旁嘿嘿怪笑，道：“真君，依俺老孙看，难办就不要办了，如何？”
青牛真君：……
他现在想哭的心都有。
道首惹不起啊。
他高举双手，起手一礼，道：“道首见谅则个，吾能说不多，唯有一事相求，还请收公主为女，带公主西行上路。”
说罢，他一咬牙，不舍地把金刚镯从手臂上取下，双手奉上，道：“此乃吾送给道首的大礼。”
今天不割爱，怕是真的不用办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做大老爷在离开太清天时，看他一眼的表情是何意了。
那时大老爷就知道他保不下金刚镯了吧？
道首收了金刚镯，反手就把这镯子套到小娘子手上，道：“媚娘，还不快谢谢你牛叔。”
小娘子何等乖巧，立刻福了福身子，一礼道：“谢谢牛叔。”
青牛真君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没有礼物的时候，叫吾道友。
有了礼物，就叫吾牛叔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道：“道首，此间事了，剩下诸事，牵涉西游因果，吾不便参与其中，就告辞了。”
罢了，罢了，舍不得灵宝套不住道首。
让道首接受了金宁道友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青牛真君这下是真的怕了道首，拱了拱手，转身就跑， 眨眼间已经不见行踪了。
就好像，走慢点真会被道首给炖了一样。
这下，换小公主目瞪口呆了。
她看向笑容满面的道首，突然没由来一阵紧张。
李淳风淡淡地看了小公主一眼，道：“吾女，你的臣民，来接你了。”
道首话音落下。
整个战场的时间在这一刻似乎终于重新流动起来一般，所有嘈杂声音他重新响了起来，喊杀声，嚎叫声，惊恐的大叫声，此起彼伏。
杨婵轻描淡写地收起了宝莲灯，随后目光柔和地落在小公主身上，轻轻道：“还请公主殿下帮吾等解释一二。”
“吾等只是路过贵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不想惹麻烦。”
小公主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跟在道首身后的虎力等一群小妖，当然知道杨婵所说的惹麻烦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父亲大人，还请随女儿入城。”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是混乱的一个时辰，是女儿国的满朝文武鸡飞狗跳的一个时辰，是女儿国都城里所有女人围观男人的一个时辰。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小公主才终于把满朝文武摆平，然后找到机会，与道首单独面谈。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道首，以及道首怀里的武曌，和站在道首身后半个身位的杨婵，眼角微微一跳。
好吧，也不怎么“单独”，但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轻叹一声，道：“本来，我想借那毒敌山蝎子精之力，让父亲大人救我一命，然后把我带上西行之路。”
“只需要让青牛道友暗示父亲大人一番。想来以父亲大人的敏锐，定然能明白，只可惜……”
她现在已经明白道首为何要一开始就挑明一切，而且动手段，把青牛真君逼走了。
李淳风平淡地看着小公主，淡淡地道：“封神量劫的事，天庭的那些人记得，贫道也记得。”
“太上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贫道可以信他守护洪荒之心，但对于人族，他这个人教教主，不过如此罢了。”
“贫道不信圣人，自然也不信圣人安排之事。”
“那么，吾女，圣人又如何安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