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小少年如有神助般,反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刺客,天下所有人的心止不住升起一丝希冀。
苏十三,加油,别死啊!
可结果,总是令人失望。
在一次次倒下又艰难的爬起之后,少年终究是没抵住黑衣首领那最后一击——
他死了。
如破布一般倒在地上,双膝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还流着黑血,一身白衣被染的比血还红,孤独又绝望的静静躺在角落里。
黑衣首领离开了,走前他放了一把火,焚尽了里面的血腥,也将所有真相掩盖。
最后有百姓发现了火势,却来不及去扑灭这滔天大火,有人冲进火海救人,却也找到一具瘦小的尸身。
“墨儿——”
苏沧漓拼命冲出重围赶回家中,却只见到了满门狼藉,以及掩盖在白布下的幼子尸体。
自此,表演结束,台上所有人退走,只余舞台中央,那一大片血淋淋的尸体,无人收拾。
台下依然是沉默的,无人再吵嚷着要走,也无人敢做那出头的第一只鸟。
于是,整个梨花轩中,陷入了一场冗长的寂静,直到——
“各位,这场戏可还中看?”
“苏家的人血馒头可好吃?”
“玲珑这倾城财富可诱人?”
是苏清欢。
她从无数尸体中艰难爬起,一步步迈向台前,边走边将身上血衣扯下,露出里面红艳如火的衣裙。
她抬手蹭掉额间那朵栩栩如生的血莲,恢复了白日在城楼上的装扮,恣意邪魅却带着刻骨的冷寒。
她一连三问,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却字字珠玑声声泣血。
这一刻,她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向台下所有人释放出致命的獠牙,妄图将他们全部拖入地狱——
“我在底下好生寂寞,诸位何不来陪陪我?”
那一瞬,众人只觉浑身阴气森森,恶寒与惊悚爬满全身。
苏清欢立于高台,看着下面众生百态。
有人惊恐有人后怕,也有人再次挣扎着想逃,却无一成功。
那些玄铁打造的椅子,是她给所有人准备的枷锁,他们,谁也别想逃。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由远及近,一个也不曾放过。
她看到了尹墨月极致阴郁的脸,看到了云景轩沉静中暗含风暴的眼,看到了白子逸泪流满面咬牙哭泣,看到了红裳通红又担忧的注视,看到了夜太子——
等等,苏清欢脑子空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却在沈轻寒张口欲问时,又转了回去。
“你是......夜太子?”
苏清欢有些不太确定,她看了眼对方桌上的铭牌,明知答案,却还是想要确认。
夜流华不明白她为何明知故问,更不明白她眼底那翻涌的复杂情绪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回答她的问题。
“正是,宫主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也不知夜流华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在答话的同时,他竟然挣脱束缚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他走向她,她也在走向他。
待两人走近,中间只剩一步之遥时,苏清欢看着那张恍若隔世的脸,手不自觉的抬起——
夜流华暗暗防备,面上却不露丝毫,任由那只柔软的小手触碰他的脸,一点点描画他的眉眼,乃至五官轮廓。
温柔缱绻,带着深到极致的爱恋。
两人站在舞台下场地中央的位置,女美男俊,若非场合不对,许多人都想赞一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叶华。\"
苏清欢极低的轻喃一声,胸口那似要搅碎一切的痛处席卷全身,下一瞬——
噗——
“少主——”
“红衣——”
是从发现苏清欢那一眼不对劲时,便大步赶过来的沈轻寒。
以及从夜流华起身便奋力挣脱桎梏,想要保护她的云景轩。
但到底是云景轩更靠前也更快些,他先一步接住了下坠的苏清欢,却又转眼被后来居上的沈轻寒抢走怀中人。
“来人,送所有人回迎宾馆,封锁全馆,不得外出。待少主醒来再做定夺。”
沈轻寒一边往外走一边下达命令,在他走到梨花轩门前时,大门自外打开,无数铁甲卫蜂拥而至,与他错身而过。
“得令。”
一个个铁甲卫上前,用专属的钥匙将对应的人从椅子上放开,又一对一押送上车,然后原路返回迎宾馆。
只是与来时不同,这次没有沈轻寒与铁甲卫在前开路,路上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除了铁甲卫和车辆行进发出的声音,整个城中竟是一丝声响也无。
今夜的玲珑城宛如一座死城,安静的有些诡异。
而车上的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即将送往属于他们的屠宰场,然后等待被做成祭品以告慰这满城亡灵。
直到所有人回到迎宾馆,忐忑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只要不是马上去死,就一定还有办法。
“玲珑城这次来者不善,今夜摆明是想要杀了我们祭旗,要不是那女人突然吐血混了,保不准这会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谁说不是呢,都怪我太贪心,这下有命进来没命出去了。”
“兄弟你先别唱衰,咱们这多人呢,想一想总归是有法子的。”
“法子?能有什么法子?你没看到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铁甲卫吗?即便冲出包围又怎样,那城门你出的去吗?”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等死?”
“等死?”有人嘲讽一声,“谁死可还说不定呢。”
“听兄弟这话,像是知道点什么?”
“各位且都安心,给玲珑城再大胆子,也不敢把四国顶顶尊贵的几位连锅端了,除非他们是想满城陪葬。”
“说得在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这些草莽烂命不值钱,可上头有的是那值钱的。咱们呀,就等着看好戏吧。”
......
大堂里,不少人围在一起议论着。
而上方,属于四国主使的房间,却异常安静,且各有各的沉默。
当属北冥夜太子房间最为不同。
直到此刻夜流华都还是恍惚的——
他有些记不清那一幕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当苏清欢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诡异的跳动了一下,手下意识想要去扶人,只可惜晚了一步。
仅一步,她已辗转过两个男人的怀里。
只差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