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
那男人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旁边的侍从,走过来盯着千夜上下打量,眼光忽然有些玩味,“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长得还挺好。”
“公子!”
“你干什么?”那人怒瞪一旁的宫人,“你今天的胆子挺肥啊,从本少爷看中这匹马之后就开始找我的不痛快,我现在在和她说话!不想被拔舌头就给老子闭嘴!”
千夜看向幸格,它四蹄站在原地不断乱动,看上去已经受到了轻微的惊吓,只要再被稍微一刺激,立马就会发作。
那人转头继续奔着千夜走过来,俯身在千夜耳侧一嗅,“还挺香的。小娘子,你还没回本少爷的话呢,你是谁呀?”
千夜冷面侧目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离我这么近,你就不怕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那人直起身,笑道:“惹不起,这宫里的女子除了是皇上的妃子,千金之外谁是我惹不起的?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不是皇帝的新妃,你说我怎么就惹不起你啊?”
千夜眯着眼心里合计着到底是谁能这么嚣张,怎么说如今他们也是在宫里,看岁数此人应在二十岁左右,身形消瘦还有些尖嘴猴腮。
明明就是一副羸弱的样子,随便来个壮汉都能把他按在地上凌虐,可是他却站在这儿不但对自己出言不逊,还欺辱御马场的宫人。对于幸格更是连它是谁的马都不加过问就直接伸手抢夺。
若大家没人叫他王爷,那就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了,李卫廷。
难道他是大祁丞相李卫廷的儿子?那还真是头疼。
原本千夜看到幸格有发脾气的趋势,想用话激他,叫他自己上去骑上幸格,只要他能驯服幸格听他的话,那这匹马便送给他。不出预料,幸格一定会在他刚坐下的时候便用蛮力把他甩下来,可是那样之后,面对他这种小人免不得会暗算幸格,到时候自己不但保护不了它,还只能将它推到更危险的境地。
“小美人,怎么不说话了?”
那人刚要走过来抬手想拖住千夜的下巴,就看到后面的围绕的人群散开,顿时嚣张的眼神就萎不少,看上去这来的似乎是个他并不擅长对付之人。
“李海楼,你是没事做了吗?”
千夜回过头,怎么会是他们?
“江大人、牧云将军。”
江无卿瞥了千夜一眼,只有牧云锦向千夜点点头,“公主可是遇到了麻烦?”
“公主?”
千夜也是激灵,看这样牧云锦是要给自己做主的意思,既然有人撑腰自然要用,正好自己出面还不方便。
她点点头,道:“李公子看上了我的马。”她看了看李海楼吃瘪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之后又看上了我。”
还未等牧云锦说什么,江无卿便淡淡开口,“虽然李公子平时做什么都不关在下的事,但是对于李公子的勇气,江某还是佩服。她是千夜,沙国送来交换的质子,就是你们口中凶恶残暴、嗜血成性,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沙王,迦漠珂罕·边拓罗的女儿,如果李公子的胆子够大,大可跑回家向李丞相说一声,让皇上给李公子和千夜赐婚,和她一起回大漠。只不过到时候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确定了。”
江无卿居然会为了自己对李海楼说了这么冷嘲热讽的话,可是这个嚣张的公子哥居然连嘴都没有张一下,就这么让他说自己,这就不怕旁人看着没面子了?
但是李海楼没有理由害怕一个白镜园的教书先生吧。
还是因为旁边的牧云锦?
千夜看着牧云锦与李海楼对立,两人的身形差别太大。
原本身材高大的将军在他面前更甚,看着李海楼完全没了刚才吼人的气势,顿时有点可怜在身上了。
牧云锦重复道:“你想吗?去大漠。”
李海楼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牧云锦,心里骂着却不敢出声,这个不知道刀下有多少亡魂的死人脸可不像其他的世家公子那么好糊弄,若是自己真的敢与他顶嘴,不说一剑穿了自己也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还有旁边的江无卿。
但说白了他也不是傻子,江无卿这是在吓唬自己调戏公主的事,并没有怪罪说自己拿了她的马,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李海楼直了直身子,“大漠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去,不过这马本少爷还是要牵走。”
说着一招手示意牵着幸格的人跟着他走。
可是无论那人怎么拉着幸格的缰绳,幸格就是一动不动,还倒着腿往回去。
幸格那种体格的大马若是硬拉哪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看着两人半天不动,李海楼气得脸色铁青,他一把夺过一旁宫人手中的马鞭,走过去。
千夜暗叫不妙,顿时冲了上去。
马鞭从天而降,一鞭抽到千夜的手掌,火辣的痛感顿时在脑子里轰地炸开!千夜伸手一握手腕一转将鞭子缠在手臂上。
李海楼,此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练武之人。
她皱着眉用力一拽,原本在手的鞭子就被千夜夺了过来,李海楼下盘不稳,身体一轻差点就趴在地上,幸好他身边的侍从手疾眼快立刻扶住了他。
“你敢拦我!”李海楼瞬间暴怒地爬起来,吼道:“别以为有边拓罗吓唬我我就怕你!一个没人要的质子被扔到天之都,你还真觉得自己是公主啊!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
“李海楼!”
众人一望,竟是大皇子祁墨,后面跟着的正是平时在御马场当差的另一个宫人。
“你们在做什么!御马场是什么地方,在这儿闹!”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千夜,冷声道:“领了你的马,赶紧回去。”
千夜没有说什么,手上的血不停地滴在地上,她攥紧拳头,牵起幸格的马绳出了御马场。
眼看千夜就这么带自己巷中的话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李海楼顿时觉得除了平时就不好对付的牧云锦和江无卿,连祁墨都和他不对付,但是祁墨,他有什么权利和自己叫嚣?
他走过去,看着祁墨,“大皇子你还真的敢做啊。”
祁墨脸色平淡,“李公子所谓何意?”
李海楼用食指点着祁墨的胸口,低声道:“你别忘了,现在你还不是祁朝的皇帝,没有我爹的支持,我看你能不能争得过别人!”
祁墨握住他的手,强迫他把手放下,“彼此彼此。”
李海楼冷冷地看了祁墨一眼,转身吼着侍从跟上。
祁墨叹了一口气,转身叫散了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权贵公子,宫人侍从,只留下牧云锦还在原地。
“还真是头疼。”
牧云锦道:“李海楼一直都是这副德行,不必对他太过客气。”
话倒是这么说,但是自己作为祁朝的大皇子,有很大的几率会被皇上任为太子,朝中重臣对于他来讲何其重要。
平日里,对于这些老臣之子他也是能怎么无视就怎么无视,可是有时候过于纵容也会让其中的纨绔子弟变本加厉,也会损了祁皇氏的威严。
千夜牵着幸格,她内心有着很不好的预感。说真的,遇到这种人通常来讲千夜都会选择用一种极为残酷的手段让他没办法再对自己采取报复,是杀了也好,还是把脑子弄坏也罢。但是这次她是真的不能这么多。
一看李海楼就是一个没有正形,只知道靠他的丞相爹李卫延的畜生。
估计平时老百姓可能也没少受他欺辱,但是她身在祁朝,连自身都难保的自己没办法教训他。
她看着刚刚消气的幸格,但若是他敢把坏心思动在幸格的身上,到时候自己真的会怎么办呢?
杀是一定要杀的,只不过应该怎么杀?
“我回去好好想想吧,幸好你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回寒梅林院,明天就一起去南巡了,到时候没人能欺负你。”
“千夜公主。”
千夜回过头,惊讶地看着身后跟上来的人,为什么他会在这儿?难不成是从在御马场跟过来的?
“江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无卿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递给他一张淡绿色帕子。
千夜虽然不懂却还是接过去了,“这是……”
江无卿看着她被染红的手掌,“你总不能就这么流一地的血吧。”
这里是皇宫,又不是什么灭门之地。
千夜从小就总是因为练武受伤,她看了看还在流血的手心,刚开始还是挺痛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回来的路上他满心思都在想着怎么才能保护幸格,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的手。
她望着江无卿,看得他有些别扭,“你不要因为这张帕子就多想,我只是没空谢你而已。”
“谢我?”
谢她什么?自己不留他吃饭?还是没强迫他继续来寒梅林院?还是自从去了古杏院之后便没见过自己这个可能碍眼的人?
“丹药,很好用。”
说完,江无卿便转身离开了。千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紧了紧,真糟糕,明明自己都要把这件事彻底放下了,为什么忽然又让自己想起来,让自己又有了那些不会成真的希望呢。
刚一进院子,浮梦看到幸格相当开心。
这是公主的马,是唯一一个陪着公主不远万里来到祁朝的伙伴。她总是听着公主夸幸格怎么漂亮怎么厉害,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机会见过它,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自己在御马场门前看着公主翻墙的事了。
她望着眼前的高头大马,黑亮亮的大眼睛长得长密的睫毛,凌乱细长的鬃毛分落在勃颈两处,它四脚线条流畅健美,身上的红毛在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胸膛鼓囊囊的肌肉看着就很有气势,真是震撼。
“幸格,好漂亮啊。”
幸格仿佛听明白浮梦的赞美,稍微哼哧了两下。这两下吓得浮梦以为幸格要站起来踩死自己,赶紧躲到公主身前,紧闭双眼,抬起双臂把千夜挡在身后。
“你干什么啊?”千夜快笑出来了。
浮梦不敢睁眼,“保护公主。”
“没事啦,你快把眼睛挣开,幸格实在得意你夸它而已。”
浮梦微微睁开眼,幸格居然还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听不懂,但是眼前的人究竟有没有恶意它还是知道的。”
就像遇到李海楼这样的,要是她真的来晚了一会儿幸格恐怕能站起来展开前蹄直接踩死他。
不过也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
千夜把江无卿给的手帕搭在手心上,一手自然地把它缠在自己的手上。
“公主,你怎么了?”
浮梦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幸格的身上,这才看到千夜一个人在手上缠着帕子,还要用嘴配合把它扎死。
千夜咬好之后,向浮梦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手心弄了点伤。”
“怎么会有伤呢?”
公主不就是去御马场去领了一下幸格吗?这段路上也能让手受伤?
她走过去,“公主我帮你看看,不行的话我去找一下太医过来看看。”
“哎,没事,不用那么大的阵势。”
这点小伤还叫什么太医,幸好只是御马场的马鞭,不是什么私人用的刑鞭。
浮梦看着还在流血的千夜,脸色很是不好,“公主还说自己从小总是受伤,早就习惯自己包扎,可是您这包得是挺好,但是这是什么啊!”
千夜看着手上帕子,是天丝料子,丝质爽滑、吸湿透气,相比其他艳色的天丝,淡绿色更显清透无暇。
“上面连个花样都没有。”
是一张完整的淡绿色,千夜捉摸着手上的手帕,翻来覆去地折腾自己的伤手。
这样没有任何绣花的帕子应该不是哪个女子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公主!你在干什么啊!”
浮梦赶紧把刚才去屋里拿的纱布剪刀端出来,上来就要拆千夜手上的手帕。
“你干嘛?”
千夜立刻挡了回去,还把手伸开老远,生怕浮梦一窜够到它。
浮梦道:“给你换下来啊,那个怎么能用来包手啊,一会儿血就印出来了。”
“那也不成,再包一会儿。”
“为什么啊!里面都没有好好的擦药。”
“你别管了。把这些给我。”千夜端上纱布剪刀就往屋里走,“你别跟着我,去把幸格喂饱。”
浮梦实在拗不过千夜只能回去牵上幸格,去吃她早上特意为它准备好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