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维尔大口地喘气。
之前的警察手肘卡着他的脖子,像他会冲上去揍别人一顿一样。虽然他的确想揍那家伙一顿,甚至拿把刀直接捅进他的喉咙,但这是法庭,他只想从法律中给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李泽通过手揉揉喉咙。
目前他已经不再是被控制的一方,他与载体的契合度正一点点增加,但悲伤的情绪不停地涌入大脑,这点儿让他有些愁肠百结。
“告诉你件很遗憾的事情。”女律师走过来握住詹维尔的手,那黑白分明得极为刺眼,她肯愿意帮他,也只是出于钱而已,“有消息称桑贾亚正让人准备近一百万美元的保释金,按照以往经验,这类案件的保释金应该不超过十万,如果消息真切,宣判结果可能对我们不利。”
“保释后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詹维尔问。
“撤销所有指控。”
“所以他杀了我女儿就不需要得到该有的刑罚吗?”詹维尔十指交叉,很平静地说道:“所以,我最讨厌美国的法律了。”
女律师坐在一旁:“我作为律师,我也讨厌美国的法律。以前我也接手过这样的案子......保释金是对人性的蔑视,犯罪者无法得到该有的审判,只需要交一点儿钱,有人作为担保人,就能免除大部分刑罚。”女律师吸了口气,“我的儿子最近染上了*麻,你知道的,政府做的事情,他们居然让这种东西合法化!当年我的丈夫就是被瘾君子抢劫以致身亡,所以我一直看不起这种人......但现在轮到我儿子了。”女律师笑了笑,“真讽刺,他的父亲当年是因为这个死的,结果他却喜欢上了这个,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趴在墓碑前哭了一整天。”
“那个杀害您丈夫的人怎么样了?”
“过失杀人,抢劫,肇事逃逸,有自首情节、悔过情节,认罪态度良好,缓刑并减刑,判处了10年有期徒刑。”
“没有保释金吗?”
“他如果有保释金,就不会为了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出来抢劫了。”女律师呆了会儿,“以前大部分瘾君子都是穷人,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但枪支案还是泛滥成灾。”詹维尔说。
“这是历史问题,即使有了法案,也不可能让全美无枪化。”女律师说。
“虽然接下来的话题有些唐突......您知道孩子的母亲在哪吗?”詹维尔问。
“作为律师,我不仅有律师资格,也有心理咨询资格,也就是说我的心理学很好。”女律师泄了口气,“是被枪杀的吧?你既然提到枪支,自然代表枪支和你要说的这件事有关,在接受你的请求时,我就注意到你是一个人,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你还有别的亲人......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她死了,在女儿两岁生日前的一周,因为一起枪击案。”詹维尔呢喃着,“她是一所白人小学的教师,很神奇对吧,当时遇到她的时候,我都在想她是怎么进到那所小学当老师的,而且还是私立贵族小学。但她确实在那工作,而且工作了三年,每一位家长都对她赞赏有加,甚至在我们的婚礼上,你能看到一大半的都是白人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们。很有趣,这和我从小出生于贫民窟的感受不一样,相当不一样,我很享受这种氛围。”
“但世界上不论什么人,都有好人和坏人。一天一个三十六岁的白人男子,持着半自动步枪进入了那里,当场袭击射杀了十人,受伤四十九人,妻子她为了保护房间里的学生,用身体抵住房门,但杀手对着房门毫不留情地开了枪。”说到这詹维尔握住了拳头,“她死了,即使失去了意识她仍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门,幸存下来的孩子们这样告诉警察。白色的瓷砖上是她的血,红色的,您留出的血也是红色的。法医从她的身体里取出了11枚子弹,11枚子弹,她救了17个人。”
“真是伟大。”
“2022年6月美国最高法院裁定了一项法案。”
女律师看了眼詹维尔,忽然紧张起来:“你带了枪。”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顾虑了。我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子,现在更没了女儿。而灭绝了我所有梦想的人就在我面前,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詹维尔质问。
“在历史的法庭上,也有一起这样的案件。”
“现在我就是那位母亲,如果法庭让他无罪,那我就负责让他去和上帝谈谈。”
重新开庭。
如女律师所说,保释金缴纳后,桑贾亚被宣判可以回家等候判决,因为罪行问题,需要戴上电子脚铐,在规定范围内活动。
听起来像限制了人生自由,但说实在的,这比被拖进监狱舒服得多,而且保释金与担保人的存在,桑贾亚很可能只需几个月的服刑或是无刑。
旁听席上有人在抗议,但大部分人却选择沉默......这和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在即将休庭时,桑贾亚向警官请求和詹维尔说话。
“其实我挺讨厌你们的,但不得不说你们的身体素质真棒,看橄榄球联赛和篮球联赛时,你们的表现真的超级棒,我是忠实的体育迷,我手里还有一堆球星的战靴和球服。但生活中看见你们,我都要绕着走,因为我害怕你们什么时候把我给抢劫了。”
“那些球星知道了,肯定会大失所望。”詹维尔怒视着他的眼睛。
“大失所望也没什么,他们还是要比赛,我还是坐在电视机前看比赛,情绪只是一时的宣泄,面对利益,谁都会忘记情绪。”桑贾亚讥讽地笑出了声。
“被害者的家属是不可能忘记这种愤怒!”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凶手。”
“那又怎么样?对于喜欢的东西,不应该极力去追求吗?即使弄得支离破碎。”
“F**kyou!”詹维尔一拳打在桌子上,“她还是个孩子......”
“那又怎么样?她很漂亮,懂我意思?”桑贾亚挑眉。
詹维尔暴跳起来,歇斯底里地跳下围栏,抓着桑贾亚的衣领:“我!*!你!*!如果换成你,你是什么感受?啊!告诉我!告诉我!”
“没感觉。”桑贾亚轻描淡写。
警察冲过来连忙将二人分开,由于害怕詹维尔的过激行为,反手两名警察将他压在地上。
詹维尔怒吼:“你个*种!你就没点儿怜悯?”
“呵呵……”桑贾亚忽然笑了,愈发沙哑的嗓音在此时显得格外阴森,“怜悯?人类吃得任何一种食物都是生灵,用的每一个东西都是生灵。你让我怜悯,那你吃的猪肉、牛肉、羊肉,甚至各种植物,难道它们不是生灵?我能证明我有精神疾病,我有钱,我是白人,我就是看不起你们,你能怎么样?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能从我手里逃掉的,等着宣判吧,宣判结束后,你要来找我无所谓,但迎接你的只会是枪子,我会让你跟着你的女儿下地狱。”
李泽沉默了,对于这个男人,他竟然无话可说。
他从裤包里拿出了手枪。
这是他的自主行为。随着游戏的进行,他与身体的契合度愈发明显,他能开始控制身体作出行动,只是往常总在等待着剧情自行发展。要说这个游戏给他带来了什么,他不清楚,他有些抑郁,有些恼怒,但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用枪把眼前这个男人开枪打死。
他挣脱了警察的拘束,他算是知道那位被警察跪压在地上的男人是怎样的痛苦。
他开了枪,对着桑贾亚的脑袋。
血花从弹孔飞溅出来,桑贾亚脸上不再是不屑与嘲笑,李泽总算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震惊与恐惧。他像发疯似的连续开枪,弹夹清空了,但他还妄想着更换新的弹夹。那种与女儿相处的情绪是温情的,然后现在是冰凉的,就像心脏一样。
他,是两个女儿的父亲……
那种无力感……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