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云很是不服气。他跪在雅间角落里,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眼都要饿红了。
实不明白,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自家将军与夫人卿卿我我的画面,怎么今天就生气了,还罚了他呢!
还罚他看着大伙吃饭,一点都不讲究!
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么,怎么可以能罚他不让他吃饭呢!
这种惨绝人寰的惩罚实在是有违天理!
对,有违天理!
不过,这都怪邱良才,要不是他非让人拦着他们请去府上,哪来这么多事啊。
黄云愤愤的记着邱良才的仇。
邱良才请他们过去府上,本是可以吃上饭的,是他们嫌府尹府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才撂筷子告辞的。
所以别看现在午时都过去好久了,可他们也都还是一个个饿着肚子呢。
其余人在颜逸的好心批准下,吃饱喝足后便都逃之夭夭了,一个个脚底抹油快的有热闹都不敢瞧。
不过说到邱良才,他这会儿在府里也是气的不行。
要说邱良才昨儿从客栈回来就在一心策划怎么能把贵人请到府里来呢。
从昨儿回来他就派人在客栈附近盯着看有没有时机。今儿一早听人急急忙忙来报,贵人出门了,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把贵人请到了府上,结果就被自家的逆女给破坏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早上的警告一点用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把他的后院给挑唆的起火,几个姨娘与小妾为了谁能在贵人面前露脸,互相争锋,最后不知怎么搞的,竟是出手打了起来。
最后一个个鼻青脸肿,嘤嘤啼啼地涌到了客堂让他为她们当家做主。
满堂混乱。
他亲眼看到贵人的脸色变黑。
他吓的惶恐,心头又气又躁。
只听贵人冷冰冰的说了:“邱大人还是先理好贵府的家务吧。”
然后……然后贵人只留给他了一个威风凛凛地背影。
当时那情况,他连追都不敢追上去,一想到那情况,此时的邱良才多想把手中的茶壶给砸到眼前这逆女的身上。
他呲牙咧嘴,双眼怒火通通的瞪着把他宴席搞砸的女儿,手里高高举着茶壶,气的嘴角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邱初凝抬着头,一脸倔强顶着父亲,嘴边扬着嘲讽的笑。
甚至在看到邱良才举着茶壶要砸她时,还不怕死的挑衅:“砸啊!您只要使点力气就可以砸死我了,反正您也不想要娘跟我了,您就砸死我好了!”
“砸死了我,再找个机会把我娘除去,您就可以高枕无忧,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新的夫人了不是!”
邱良才指着她,怒火烧心,却又无从辩驳。
邱初凝继续嘲讽:“您想得贵人帮扶,直达高官,还想用我做交易,我偏不如你愿!”
邱良才颤抖着手,咬牙恨恨地说:“那你也别想跟赵敬岩那个穷鬼在一起!”
她双目红微红,委屈中带着倔强。
实不明白,曾经那个在小山村里把她与娘亲都爱护的那么好的爹爹为什么在换了个地方后,也跟着像换了个人呢?
姨娘、小妾一个一个往府里纳,外面还养着那么多外室,更是心狠的纵容着她们给娘亲还有她投毒,一计不成再上一计,计计要不了她们的命,却让她们的身体饱受其害。
难不成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男人不是不坏,只是没钱去坏,给他高官官俸禄,金银积山,他转身就能抛妻弃子吗?
邱初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又怨又恨,还有迷茫。
她心里明白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她最好的爹爹了!
可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知道,自到姑苏后,她的爹爹便不再是她最好的爹爹了。
广纳妻妾,舍得把她送出去做交易,同时也知道拿她心窝窝里的人来威胁她。
赵敬岩是她来到姑苏时认识的一个书生。
她与赵敬岩是在去年的清明节时相识。
只是该说不说,赵敬岩人长的不错,相貌清秀,眉眼总是一副带笑的样子,只是他人似乎是个薄面,与人说上三两句话就容易面红羞怯。
而且他的家境并不好,三间破旧的宅院八面漏风,有时抬头甚至都能看到天空。
并且家中仅剩的一位老母亲,为了帮他筹集束修、赶考费用,哪怕瘸着腿仍在整日两头不见太阳忙碌。
就这情况放在遍地都是商贾云集的姑苏,赵敬岩的家庭挺让人诧异,就像满盒上等珍珠里偏偏掺了一颗豆子,不华丽却夺目。
不过他穷归穷,却为人正直善良,又有一颗赤子纯善之心。
邱初凝便是被他的这些品性所吸引的,日渐交往中产生爱慕。
初告白时还被赵敬岩拒绝过。
赵敬岩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他们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不敢妄想。
不过邱初凝那会被爱情冲昏的头脑,哪会计较这些啊。人是她死缠烂打把自己说的比现实更可怜,才把人哄到手里的。
不过后来值得庆幸的是,赵敬岩在与邱初凝交往的这些时间里,时时刻刻记着她的好。
哪怕是现在,那个老实的书生还在外奔走着为她四处打听求药,求帮她恢复身体的药。
邱初凝知道不仅是自己的家人看不上赵敬岩,而是所有人都看不上赵敬岩。
就这么一个两袖漏风的穷书生打脸了所有人,一个穷鬼怎么可以配知府的千金啊!
这种话本里才有的情节怎么可以拿到现实中来呢。
本来邱良才就烦赵敬岩,如今养的女儿又不听他的话,一心为那穷鬼,邱良才简直恼火的想抽人。
邱初凝被邱良才威胁,脸上快而迅速闪过一痛,然后平静的说:“无妨,只要爹爹得到自己该有的报应就好!”
哪怕自己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做人傀儡!
她冷漠无情的诅咒一下子把邱良才惹怒了,“逆女!!”
手中的茶壶终是砸了出去,茶水顺着邱初凝的衣服流到地上,随后一片红荫遮住了她的眸光……
客栈里。
颜逸神色微妙,又有点无语。
他撑着额头,一副想刨开这家伙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的样子。
都是娶过媳妇的人了,神经怎么越变越大条了,见门关着都不知道敲门再进来啊。
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把门推开了,还把他与媳妇准备亲密的时刻给打断了。
没眼力的家伙就该被罚。
杀鸡儆猴。
黄云偷偷抬眼瞄了瞄他的长官,只见颜逸坐在桌前,手里无聊的拿双筷子闲逸的转着,身子半靠在桌子上,嘴角静静抿着,神色漠然。
只是那偶尔睇来的一眼才叫人知道他是在时时刻刻关注着地上跪着的他,活像是在警惕着他一不小心就会跳起来把桌上饭菜都扫光,警告着他敢跳起来偷吃就打断他的腿。
又磨叽了会,见颜逸仍是不松口,黄云只好苦叽叽的跟他道歉。“将军,属下知道错了。”
让他吃饭吧。
要把人饿哭了。
这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在西北带兵打仗都没饿成这个鬼样子过!
满肚子的肠肠胃胃都在对着一桌子美食催促着口腔分泌口水,他咽都咽不及。
只能看不能吃,备受折磨的肚腹催着他快点向颜逸低头道歉。
颜逸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黄云瞧见他的反应,顿了顿神情,心里嘀咕:咋还矫情起来了呢?
不过为了能快点吃上饭,黄云继续并以一副诱哄的调调说:“将军,属下真不是故意的。”
“属下这不是不知道您与夫人在说悄悄话么。”
黄云这话像是说对了一样,只见颜逸神情有了好转,他一喜,立马又上赶着说道:“属下都知道将军平时跟夫人感情笃好,也共患难见过生死,属下们都羡慕不来。”
他把颜逸说的都要忍不住勾起回忆了,谁知他不知道是说的太兴奋还是平常不怎么说话,这次说的太多太浑然忘我,话尾一转就说道:“将军跟夫人天作之合,并且将军跟夫人以前卿卿我我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话声戛然而止。
一根筷子飞在他嘴上,霎时,他嘴上火辣辣的疼。
黄云捂着嘴,一脸错愕又委屈的看着颜逸,颜逸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还敢讲!
真想用筷子把他的嘴给穿起来!
真没想到,平常一个闷屁放不出来的家伙,娶了媳妇后不仅话多了,而且说起话来还会秃噜嘴了!
被颜逸死死盯着,黄云有瞬间的觉悟,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
黄云:……
瞥了颜逸一眼后,乖乖垂下头来闷声接受惩罚。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门外却是一群人的抓心挠肺。
一群好奇的人相互瞄了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怎么不说话了?
谢七胆大的已经悄悄在门口把脖子伸长了几分。
几颗毛茸茸的脑袋挨成一排,也不知是谁把门推开了一道缝,瞬间一双双眼睛默契十足的对着缝隙看过去。
要说大家都是一伙的,倒霉起来也不是一个人的,一群人的眼睛都还没看个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先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睛,像是早就洞悉一切。
一群人吓得猛地缩回头,门外重物相撞的声音响起,哀嚎声一片。
“今晚所有人只准吃百粒米,多一颗,少一颗都不行!”
清冷的声音传出去,门外一阵兵荒马乱,还掺着低低的相互指责声,乱糟糟的脚步声向着远处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