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阿娘阿爹……阿姐阿妹……还有阿哥阿爹……哇哇……”那些娃娃们逃出生天后忍不住的大声哭泣。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杀死咱们村人?”朱无苦心中愤怒,握着那截骨棍,死死的紧住手,骨刺穿透手掌,鲜血滴落在地。
“无视兄!那……那些……那些洋人说,自己是兵败过来的,想要洗劫村庄,寻找什么拉底!”这时一个骨瘦如柴的翻译官,从地窑里爬出来。
叶家的二公子,叶泰风,一副奸人相,早些年为了地位投靠了英法联军,当做翻译官,然后,随行来到西藏,本是欲要找到传说中的香格拉底。
但是奈何,叶家老爷子,非得要款待这些洋人,说什么叶泰风出息了,能和洋人搭上关系,朝庭中的人也得是忌惮三分。
“那些洋人,是怎么来这里的?你这个肮杂的畜牲!是不是你引来高老庄的?”朱无苦手里拿着一骨棍,忍住一棒子劈杀了那个人的冲动。
叶泰风闻言连忙摇摇头,看着朱无苦眼冒火光,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我家那老爷子,非得说什么,为大清交好西域的洋人势力。”
“洋人?这地方本就是朝庭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向洋人示好,这叶老爷,可真咱高老庄长眼了!”朱无苦咬牙道,随即又问:“那叶老爷,现在又在哪儿?”
“哎哟喂,老爷子现在还能在哪儿?早就被杀死了!无视兄弟,你还以为那些洋人是会留活口吗?全庄子上下,男女老弱全都被杀了,那倪德隆找不到足够的财宝,带着十几个法国兵……”
“那你又为什么活着?一个叛徒!”朱无苦闻言举棍就打,叶泰风被吓得三魂皆失,湿臭了裤子,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无视叔,他不能死啊,叶果儿和太后有些关系,他要死了,整个庄子及周围部落的人都活不了啊!”几个有些机灵的小子连忙上前抱住朱无苦。
“呀!唉,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这个庄子,待不了人了。”朱无苦无奈的叹息一声,放下骨棍,指着净坛神庙的方向说道。
“为……为什么?”众孩童不解,连叶泰风都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方法:“现在的外面更是乱得很,那些洋人和伊犁将军发生了勾结,那些清兵更胜似洋兵,见到的部落不掉了一层皮,都活不了!”
“待在这里你只能活活饿死!你以为这些孩子有什么生存能力?不投靠其他村落、部落,只能够活活的饿死!”朱无苦怒吼着,却是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明说,那就是这村庄早已经被妖魔占据,留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成了那些妖魔的口粮。
“是,也是这个理儿。”叶泰风也点头附和。
“庄子里还有其他的大人了吗?”朱无苦看着十几个孩子,叹息一声问。
“村子里有人要是出去的话,兴许还能是有些活口。可是啊,那些洋人,根本不会留有活人。”叶泰风摇了摇头,这时候的高老庄,哪儿还有什么其他活人。
“唉,埋锅造饭,趁着夜里,看看能不能逃到金村那边,找个庇护,等到这乱世结束了,再回来这里。”朱无苦又叹息一声说道。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缭缭黑烟飘向星夜,二十碗粗米煮熟,分给十八个男孩女孩,叶泰风从那粮仓的木屐下找到了几碗碎米,本是想着次日早晨时煮粥解饥。
也被朱无苦一把夺去,做了倒碗饭,并用十个骨刺,立成了半个圆圈,从祀堂里翻出了十二根较为完整的香柱,立在那倒碗饭前。
叶泰风不解,便是问:“无视老兄,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一碗粮食,遭这罪做什么?”
“闭嘴!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一回事儿呢,那净坛神庙破碎,知道有多少的山大王出了来吗?”朱无苦低声怒道。
双从柴火里取火引燃剩下的八柱香,交与叶泰风四根香柱,随即道:“你我拿着这四根香柱,往村口的道路出去,如果这三柱香成灰了或是熄灭了,还没有回来,孩子们,逃进那间大屋里,锁紧门窗,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开门!直至看到一个太阳出来,天上只有一个太阳。”
“是,无视叔,可是如果万一那些洋人回来了。”
“回不来的,按照叶泰风所言,那里面有洋人的传教士,如果他还想活命的话,就不可能回来!”朱无苦低沉着脸,拉着叶泰风便往外面走。
瞥了一眼山神庙的方向,那里现在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黑烟掠空,不知是那火烟,还是妖魔的显化。
“嘻嘻哈哈哈……”盯着时间久了,耳边甚至会传来不男不女的怪异笑声,香火的缭烟拂过眼前,一阵吃痛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朱无苦?”叶泰风看着朱无苦失了神智一般便是开口问道。
“别回过头,直到村门口处,无论后面有什么,都不要回头。”朱无苦警告道:“你走那一边,我走这一边,一定要顺着路边缘。”
“是吧,现在我都听你的。”叶泰风走到路的南边,朱无苦走在北边,两人步伐和速度相合,香火的烟雾奇异般的相合在一起,若是从远处看去,甚至能隐约间,看到一个门户。
直至走到村门口处,两个西洋伤兵互相搀和着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些药物和刀具,上面沾着血,伤口处还绑了绷带。
“他们两个是去后山的那个英吉利士兵,你能不能和他交谈,不能让他们,一直堵住门户。”朱无苦道。
“慢着,将你手中的香,插进地上。”
叶泰风看着那两个西洋兵,现在也是没有了什么危险,点了点头,走上了前去,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交谈:“二位绅士,在下是伊犁将军的翻译,也是被那法兰西兵陷害。”
“哦,我记得你,你是叶家的二儿子,我们的上尉,在伊犁府处见过你。”一个英吉利士兵托着枪,走到跟前道。
朱无苦将手中的香插进路旁,看着那三人叽叽歪歪的,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装作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
只看见叶泰风朝着自己招手:“他们和那些屠夫是两国人,也不是教会雇佣的!”
“那就没什么危险,对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朱无苦指着一个士兵问,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他在说,外面起了浓雾,吸引来了好多野狼,想要出去和大部队汇合,也出去不了。”叶泰风翻译着英吉利士兵的话语。
朱无苦闻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村外头看去:
孤狼长嚎,毒蛇横行,豺豹眼睛散发着绿光,野熊猛虎在路上徘徊,狮子老鹰高空搏击,跳跃的高度与站立而行。阵阵黑风拂过,全是长出了人身站立而行。
“我们回去,明天再去金庄,那里面有着的,可不只是野狼。”
“伯恩先生说,不不,伯恩这个洋鬼子说,如果第二天中午时他们还没有归队,那么道丁吉恩少将,将会派遣作战队伍前来搜寻。”叶泰风面色也是不好,这中午之前要是没有逃走,自己也会被那所谓的少将杀死,叶赫那拉·塔斯哈将军,可不会为一个翻译的性命而与洋人的少将翻脸。
“到不了明天中午,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得离开。”朱无苦摇摇头心中苦道:“我们回去吧,香火燃完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哦,一切都听你的,那这两个洋人?”叶泰风背对指着两个洋人问。
“他们随便找个闭阴处,休息就行,如果那些洋人现在还活着,就应该会回来。”朱无苦指着净坛神庙的方向,带着叶泰风回到了庄园中。
孩子们看见两个大人回来,也兴奋的上前迎接两人:“无视叔,你们回来了!有两个……”
“嘘!别说话,赶紧回屋子里,这些事情,不要理会就行。”朱无苦也注意到两个漆黑虚幻的影子,正在那几柱香前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
他们每一次吞食,不知是为什么,只能一粒米一粒米的拿起,放入口中咀嚼,那咯吱咯吱声音不断响起,嘴里面还吐出了血沫。
到了房间里,立马将门给反锁住,又用桌椅抵住门口。叶泰文看着外面的黑影,见到那口吐血沫不由得是心生恐惧,
“朱兄,那个东西是?”
“不能说,你也不要问,这些个东西,你我还是少说些为妙,明天一早,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想是活命,都得离开高老庄。”朱无苦认真慎重的说道。
“好,到时候一切都听朱兄的,只是不知我大哥叶果儿,现在在什么地方?”叶泰风问道。
“叶果儿?高员外和高小姐呢?”
“法兰西兵轮奸杀死了嫂子,又把高员外和我父亲打成了筛子,和英吉利人一样,嗜血成性。只不过那个队伍里有倪德隆、罗勒拿、史德文三个教庭的传教士,他们只想杀人,找寻什么宝藏!”叶泰风一提这个,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好了,前半夜你守着,后半夜我守着,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开门。”朱无苦说完,找个地方倒下就睡。
也不等着叶泰风答不答应,先是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叶家二少爷当然是没有办法了,外面有着那些奇异诡异的家伙,不想守也得是守着,天知道他们吃完饭,会不会进来开开腥味儿。
一想到这儿,手中不由得握紧了燧发手枪,借着月光和星光,隐约的看清那两人的轮廓,像是半截残尸,全身漆黑像是火化过的似。
时值深夜之时,他们的咀嚼声无序杂乱,吵闹的声音,就算是叫叶泰风睡去,他都不一定能安然睡去。
“嗷呜~”夜半时分,一阵鬼哭狼嚎,朱无苦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叶泰风在一个角落抱着头,全身打颤。
“行了,你去睡吧,下半夜我来守夜。”朱无苦道。
外面不断的传来鬼哭狼嚎,走到窗边,借着月星光芒看去时,两个鬼影身旁,又出现了几个兽首人身的怪物。
原本早应该焚尽的香火,却是还在继续焚烧着。这样看着看着,突然天空中一声惊雷炸响,那些黑风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天际破晓,金乌长鸣,一缕朝阳的光辉照亮土地,那十来个骨棍骨刺,被一滩黑色的液体所包围。
阳光白的诡异,朱无苦刹那间,竟然分不清了真假诡异,为保安全,又看了看那四柱香,已然半截燃烧成了灰烬。
“我先是出去看一看,万一是个诱饵,相信那些山大王,收了香火,也不会太过为难与我,如果想要杀我,大不了往那净坛神庙里跑去,让他们这些狗咬狗。”朱无苦心中想到,随既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急忙关上,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往那四柱香的位置走了过去。周身的温度也不断的在升高,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浸泡在滚烫的热水当中。
忍着温度,走上前去,那香火旁的黑影散去,露出一个像是耕地的耙子,像是有什么魔力般,一手就拿了起来。
周身顿时间闪过乌光,白色的光景,刹时间支离破碎,黑风黑沙不断的凝聚,那些狰狞的笑声响起:“哈哈哈……用你的身躯,来保证我们的灵魂不灭,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早已经不适合我等存身,但是那一戒血躯,却是能回归万亿之前。”
“啊啊啊!”朱无苦的身体不断肿馕起来,全身肌肉像是气球一般涌起。
他不断的挥舞,不断的咆哮,獠牙的突起,鼻大耳长,全身变得漆黑,汗毛如针挺立,近乎是三米多高的巨怪。
“滚开!滚开!给我滚开!”
“没用的,没用的,你只是一具皮囊,而我们,仅剩魂魄,尔之思维、意识,都是我们的指引。”那些妖魔残魂继续蛊惑着,半真半假,不清虚实,难分幻梦。
“一派胡言!我给你们上香,你们为什么还要加害与我?”朱无视奋力挥舞钉耙,威身大作,不出一会儿,便将处土地打成万丈深渊。
只顾着往那山庙之中跑去,众妖魔开口嘲笑,那声音灌耳,脑中思绪混乱,只听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你觉得,你可能,出得了这里吗?”
脚下一步踩空,忽的跌入深渊,眼见着自身被黑暗弥漫,身子一个激灵,又从那屋中起身。
叶泰风正拿着手铳守在门旁,见到朱无苦起身,他道:“你可算是起来了,那一阵黑风,暗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朱无苦摇着头迷迷糊糊的起身,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给你,自己看去。”叶泰风扔出一块手表,朱无苦接过,又问:“我怎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大概是子时。”
“你去睡吧,下半夜我守着。”
“哎呦喂,这天儿我哪儿敢去睡?怕只有你心大,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去……”叶泰风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一阵黑影掠过,双眼犯迷雾,在揉眼睛时,听到砰砰两声枪响。
再睁开眼睛时,那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雾,走过去往窗外看去,只见得原本的香柱地上,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天际这次真的露出了黎明时的曙光,不像之前那般怪异万分,孩童们也纷纷从梦中醒来,他们像是做了恶梦一般,到现在还止不住的打颤。
“怎么了?”
“无视叔,我梦见了整个高老庄都是一座坟墓……”
“还有我,我也梦见了好多的恶鬼在村子里晃悠着。”
“我也是,我还看见好多像是烧焦的尸体,他们在这里晃荡,还拿着刀剑,身体全像是漏斗……”
孩子们不断的窃窃私语着,朱无苦也是心惊,不敢多做言语,打开门就带着孩子们往村外头走去,如今这种情况下,只能投靠金村人。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那些妖魔似乎并未想着在白天动手,直至走到村外头,也没有什么危险。
忽见得几个扛着大刀的土匪,手里拎着那些西洋兵的脑袋。那村外头男男女女共有一千人,提着刀刃的有着两三百人。
“唉?那不是朱家小子无视吗?这高老庄是怎么了?咋还比俺们金庄,还要破碎?”一个领头的壮汉见到朱无苦,叫出了字号,他叫库严行,是金村的保长,专门带人抵挡一些野兽或是土匪流寇。
“库保长?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嘿!别提了,天下的乌鸦那是一般黑,那叶赫拉那·塔斯哈,伊犁将军,要和洋人的教庭斗杀,乡里年青的都被征了去,要求三家一户。”
“那该死的和乾,光收钱不办事儿,一把火烧了百户人家,又用洋枪驱赶,说是什么要建立炮台,和那道丁吉恩决一死战。”库严行叹息一声,接着又道:“只剩下千户人家保存了性命,本想是投靠高老庄,见到有洋人探子,便用弓弩杀死,却是不知这里也……”
“唉,乱世之中,谁人能保住性命,这庄子也是待不得了,还有十几个洋人在后山庙里,趁着现在,是走得越远越好。”朱无苦也叹息一声说道。
“那也不行啊,伊犁将军塔斯哈,正带兵剿匪,收交劳力,咱们这些人一旦被遇见了,要么是被杀,要么就得拉上战场被洋人杀,左右都得是个死。”库严行摇了摇头急忙说道。
“那以保长见解?”
“照我说,还不如在这里安居,那些洋人士兵抢过了,烧成了这样,就剩下废墟,那些满清兵即使再贪,也知道没有什么油水,顶多抢走些干粮。”库严行说出自己的见解。
“我告诉你,想要活命,就必须离开这里,那些洋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还有一个传教士在里面,那叶家厉害哄哄的,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杀的连活口都不剩。”朱无苦继续劝告,这高老庄现在是真有妖物作祟,再这样待下去,过不了几天,一定是一个活人都不剩。
“无视叔,咱们不如和库严叔留下来吧,反正有这么多人,那十几个洋人,也不可能全部都杀了。”这时几个小孩也生了胆怯,不愿意跟去。
“一群小屁孩,等什么?那些洋人手里可是拿着枪的。”
“拿着枪?哼!咱们手里的弓可不怕十几杆火枪,朱小子,你说那十几个洋人在哪儿?咱去,把他们的头都砍下来,祭奠亡魂。”金村的一个伍长自信满满,一挥手,五杆鸟枪,八条长弓,十面重盾,二十三柄大刀。
这些全都是游牧打猎时得来的,他们的武功也是很强,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但是,这庄子里的妖魔,可是未必吃这一套。
“我们不想走,朱叔,我们的家就在这儿,为什么要走?”孩童们疑惑道,他们可不想白白的出去流浪当做流民,清军打,洋人杀,流寇劫掠的。
“你们懂什么?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要是相信我,就是跟我走,这高老庄的黑影,你们昨儿个不是见到过了吗?”朱无苦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那只是一个梦。”
“朱小子,你打算带他们去哪儿?外面全是豺狼虎豹的,一个不注意葬身野兽人腹中……”库严行也开口劝道。
“你闭嘴!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人生存!全特么的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我呸!不就是几个洋人,看把你吓得,瞧瞧你那胆量,我要有你那副身子骨,别说几个洋人,就算是千军万马我也能七进七出!”库严行埋汰着。
“你们不可能活过一个星期!那洋人也不是平凡之辈!”
“呸!老子儿今儿个就要看看,谁儿个能杀死咱?别说那几个洋人,就算一团的,也杀不死老子!”
“冥顽不灵!你们不走,我走!”朱无苦冷哼一声,朝着东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