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娴黯淡的眼中又跳跃出一抹光亮。
那人战战兢兢,开始有点结巴,
“没,没没没什么。
小小人让人,在那挖地三尺,到现在什么都没挖出来。”
刘氏兄妹目光一滞,同时转到许晋身上。
此时表情不善的,还有户部尚书李琰。
难不成自己私下里收画的事,被许晋他们知道了?
跑到画斋前边挖来挖去,是为了以示告诫么?
好像也不是。
毕竟,这种告诫法,明显就要把许尚书给折进去。
起码他觉得,这些人没这么蠢。
可是,以今日事态发展看,许尚书不光蠢,还不想活了。
许晋听闻,依旧坚信昨晚所见所闻。
起身跑过去,命令回话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再挖,好好挖。”
他边说边在面前用胳膊比划,
“那么大一个坑啊,不可能挖不到,一定是他们挖得不仔细。”
“够了。”刘娴向来喜欢奢华热闹,对寿宴被搅十分介怀。
若是能得些皇帝无德的证据,多少还能平衡一点。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许晋疯癫后的闹剧。
实在是忍无可忍。
“许尚书要是觉得别人挖得不仔细,以后有许多时日自己去挖。
你身居高位,信口雌黄,诬陷当今圣上,当众扰乱臣心,其罪当诛。
哀家念你为朝廷效力多年,年事已高,改你斩首之罪,去萧州流放吧。”
谢昀亭听着刘娴对许晋的责怪。
心中嗤之暗笑。
她的怒气,主要是因为寿宴被扰。
其次便是未得到任何,关于他不利的证据。
嘴上还要满口大义。
实在是荒唐又有趣。
许晋闻言,有些慌乱起来。
他想过太后或者皇上可能不会放过他。
那也是在证据确凿,把昏君拉下位之后的事。
如今他确信的两点实证,全都被否认。
让他惊慌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不过,还有一个让他不想面对的事实。
事到如今,只能拿这件事证明昏君暴行了。
“太后,太后明鉴,臣冤枉。
臣的犬子已被剁碎,就在书斋的地下埋着。
若是现在仔细挖还能找到,过些天的话,恐怕就化肉为泥了。”
许晋说到这,早已泪崩。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悲惨的了。
他送的还是一堆血肉模糊。
谢昀亭闻言,面露不解的温声问道,
“许尚书何出此言啊?”
众臣见皇上满脸谦和如玉,再配上姿容绝伦的面颊。
怎么看,都不像许晋口中所说的恶徒。
反倒是许尚书,行为愈发无状,趋近于疯癫了。
许晋越是见他若无其事,越能想到昨晚的事。
直接抬手指向龙位,怒道,
“皇上为何如此健忘,昨夜在地牢中,命人杀死我儿时,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谦儿的血,不停喷在我的脸上,还有那群人挥刀时,满屋子的血腥气,皇上怎能不记得。”
指着皇上的脸,还口出狂言。
即便这些年皇上依仗太后,且政绩平平。
那也是大齐国的君主,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
可皇上却跟没事人似的神色如常。
只是面颊上露出不解,
“许尚书所说之事,并非朕所为,朕为何要记得?”
谢昀亭此言一出,百官再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皇上此时一脸坦然,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
让本来就觉得许晋所说之事荒唐的人,更加疑惑。
皇上就算想要处置许谦安,只消吩咐一声,秘密杀死就得了。
完全没必要,当着许尚书的面,行此凶恶之事,还落下把柄。
而他们头些日子好像还听说,许谦安与那和尚关在一起,被和尚所伤之后,皇上还让人叫太医给他医治。
这事前前后后,都与许尚书所说的对不上啊。
可许晋,依然坚信自己所想,非要请太后派人,再去闹市街上挖。
刘娴眼中怒意,已经到了极限。
皇上就算杀人,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他非揪着无用的事不放,与他平日里谨慎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近些时日,他们家的人一点忙都没帮上,尽是添乱。
一群废物。
就算真像城中所传,许家最近闹鬼,也要尽早踢出京城,才算安生。
流放吧,流放到萧州刘禹那里。
刘禹也算是许晋亲信,多少会对他照顾些。
也算这些年,他为刘家办事的福报。
刘娴刚要下令把人拖出去。
谢昀亭的话,让在殿中大闹的许晋,瞬间安静下来,
“许尚书口口声声说,朕处死了许谦安。
你在太后寿宴,一遍又一遍诅咒亲子,到底出于何意?”
他边说,边无奈叹了口气,
“许谦安虽未被定罪,当初也是太后下令把他囚禁。
今日太后过寿,他本没资格前来贺寿的,全因许尚书从中斡旋。
朕无奈中,只能让人把他从牢中提来,到大殿中与太后一见了。”
唐婉闻言,笑容马上溢在脸上,又强行憋回去。
差点憋出内伤。
方才刘娴假意,把寿宴被扰的气,转说到狗皇帝身上。
而狗皇帝这会,又把话转了回来。
并且,还把牢中囚犯押到太后寿宴来。
语气中满满的无奈,仔细听还略带了些对太后的挑衅。
难不成这些年,狗皇帝都是现学现用,用以牙还牙的软刀子与刘娴周旋?
难怪她和秦敬越来越不喜欢谢昀亭。
皇上话音一落,殿外就响起镣铐的声音。
随着踉跄的脚步,越来越近。
不光许晋,所有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看光线下逐渐清晰变大的人影。
蓬头垢面下,五官的辨识实在模糊至极。
只是因局部地区不适,造成的严重创伤犹在。
走起路来很是僵硬诡异的姿势,让人确定这个人,就是许尚书的儿子,许谦安。
毕竟,暗牢里发生的事就算包得再严实。
也足够骇人听闻。
只怪世间不透风的墙太少,手下耳目众多的朝臣,多少都听说了些,小许大人在牢中的遭遇。
许晋不停地搓着眼,仔细看着来人的面容。
即便憔悴不已,也能认清那是他养了许多年的儿子。
而且,褛衣散发的,跟昨晚所见一模一样。
他到底,是人是鬼?
正当许晋疑惑时,只见许谦安“噗通”一声倒跪在地上。
几乎用嚎的,带着诉不尽的委屈,龇牙咧嘴地磕头,
“参见皇上、太后,祝太后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