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对镜,将金钗插在发间。
不解为何,琉璃鬓间转瞬即逝的红润。
难不成,昨夜被频繁骚扰,神思未定?
不至于啊。
她既冷静,又冷血。
与她相处近九年,从没见她表露过什么神色。
今儿,住了一晚淫寺,总觉得哪里反常。
唐婉忽然有些后悔,昨夜应当与她同睡在这。
让那两个男人各睡左右,才最妥当。
省得昨晚……
唐婉忽见镜中的自己,面颊也粉润起来。
赶忙整理一下衣衫,起身道,
“走了走了,该回去了。”
几个人行李并不多,只观尘一人就能轻松拿走。
客房里的“斋客”估摸着不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清醒。
偶尔遇见个扫地的老和尚,还很是惊奇地看他们几眼。
自庙里换了新住持,许久没见这么早醒来的施主了。
与平日里的女施主不同,他们是两男两女。
回宫的路上,太阳已经升起来。
几缕阳光照进车内,让人格外清醒。
唐婉坐在最边上,总是假装无意看向窗外。
只是偶尔回头,闻上一闻香炉里冒出来的袅娜烟雾。
琉璃都不记得,自什么时候起,她便不再陪少主坐在车内。
可与观尘一同驾马,让人感觉极其不美好,尤其是他的喋喋不休。
谢昀亭有些倦意似的,倚靠着四方的引枕。
神色戏谑的看着少女鬓边簪着的蝴蝶。
随着车子轻轻晃动,好似挥动着翅膀。
远比那沉重繁琐的凤钗,要灵动许多。
阳光逐渐刺眼,让唐婉不得不扭身坐好,美目有些朦胧。
回头发现,谢昀亭正眸带隐晦之色,光亮刚好落在她的发髻。
若是平日,她或许并不在意这些许细节。
只是昨晚种种,让她一想起来,竟然有些后悔。
她竟然受了妖僧和浪妇的影响,迫不及待向男人求欢。
最终还因为没有勇气解开人家的衣服,遭人嘲笑。
简直无耻,且无用。
她后来的为人之道,不做大善,便做大恶。
此事看来,真是前后顾不上的,模棱两可。
也就是说,贪欢不成,反被识破技浊。
真真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丢死个人了。
谢昀亭瞧着她平日不多见的神色,竟觉得格外有趣。
不疯癫,不妖艳。
居然有些羞涩笨拙,让人心生怜爱。
他不自觉向她凑了凑,微扬起颀长的美颈,捏着她的玉手到领边。
嘴角鲜有的邪魅,依旧温声笑道,
“要不,你无聊的时候先练练。
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唐婉忽然觉得,他好看的笑容及其可恶。
立刻把手缩回来,秀眉微蹙。
此时无声,就会把内心的虚弱,表现得更明显。
于是,她极力反驳,
“为什么我练,你不是也不会?”
谢昀亭剑眉微微挑起,让唐婉觉得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这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
好像在提醒对方:我不用练了,下次你来脱。
谢昀亭顿悟似的微微点头,嘴角上可恶的笑容愈发扩大。
指腹在她脸颊边轻捏了一下,
“爱妃所言甚是,咱们一起练,才能万无一失。”
还没等他脸上的笑消失。
唐婉便以手为刃,照着他的脖子劈过来。
谢昀亭极快反应,险些没拦住。
勉强用虎口,抵住她的手腕。
少女不依不饶,像是又羞又恼,加在他虎口上的力道逐渐增大。
谢昀亭凤眸微睁,心情很是愉悦,
“你的病,好像快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唐婉也再尝试几下。
周身气血顺畅,再无攻心之态。
正当她满脸疑惑时。
狗皇帝反手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
大言不惭笑道,
“朕是天命所在,你有没有发现,做了朕的爱妃后,病都好了许多。”
唐婉虽不做声,心里却有些认同。
她入汐月宫当晚,还因为满屋红烛太亮,极难入睡。
即便睡着,也时常噩梦缠身。
最近,竟然一觉到天明,也很少做梦。
起初,她还以为是范寅和林晚月,都已一命呜呼。
让长姐和婉儿都可以安枕。
后来也想过,难不成真像传言的那样,皇宫里的风水的确养人。
可那种说法,很快被她否定。
因为历朝历代,这三宫六院里的女子,大多都红颜薄命。
如今他这么一说,即便是巧合,也巧合的刚好。
难不成,他说的真是真的?
谢昀亭搓了搓握在指尖的手心,一本正经的道,
“你若是,做了我的皇后,岂不是不光病症痊愈,到时候恐怕我真的打不过你了。”
唐婉蹙眉。
若按他方才说的,真改做皇后的话,她的气息会更……
少女美目忽然带怒,拳头捶在狗皇帝的肩上,把他捶得一咳。
“谁说给你做皇后了?”
本来,她就算入宫,也是不得已。
不久之前她还真盘算,待到报仇之后,她便与琉璃一起,找一处风景宜人处,守着家人的衣冠冢度余生。
而方才,她居然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
想得还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
谢昀亭神色幽暗,不解地看向少女。
以为经昨晚之后,他便可以不再问,以后是否决定共度余生。
可她此时眼中的怒意,到底是因何而起?
“你是,不愿意么?”谢昀亭怔怔问道。
唐婉一愣。
若是与他一起,除尽朝中恶臣,重审关海冤案后。
在一起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即便如今,她也觉得安逸许多。
只是,她原本是想找他寻仇的啊。
可能是这个想法太久,太根深蒂固。
让她本能的认为,他就是坏人。
亦或许,是她可以轻而易举看透许多人,唯独看不透他。
让她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不可信。
谢昀亭窥探着她美目中的神色,急于听她随便说些什么。
可等了半天,依旧没有答案。
他心中一涩,像是赌气说道,
“你是想,让我立别人?”
唐婉只见他薄唇微启。
思绪间,觉得那个“别人”格外刺耳。
随手攥成粉拳,砸到狗皇帝另一侧肩膀上。
疼得谢昀亭,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两拳力道的差距,竟让他心中明了,随即唇角缓缓勾起,
“不能立你,也不能立别人。
朕的后宫,以后只能爱妃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