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安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出一脑袋星星。
方才眼前浮现的许多淫念,瞬间荡然无存。
唐婉在屋顶,见许晋被气个半死,心情极其愉悦。
又觉得,今日能脱险,实属侥幸。
此事要是许晋一手操办,就算能把追踪的人甩掉,恐怕也要留下破绽。
此人当年果决干练,很少有瞧得上的人,能发展成亲信。
后来,得了范寅。
把许晋手里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事,一手料理得明明白白。
又是仅次于亲儿子的上门女婿。
这种牢靠的关系,就更让许晋不思培养别人了。
反正,离了许家,范寅也不能找到更好的靠山。
就算他喜欢在外边玩乐,许晋也睁眼闭眼。
想着,起码范寅这个人,能用到他下野。
儿子许谦安的仕途,也能让范寅照应提点些。
谁想到,那个不要脸的,竟然……
想到这,许晋继续唉声叹气,顿觉力不从心。
语重心长地拍着儿子肩膀,眼中竟然含了泪,
“你爹爹,当年只是刑部的一个小官。
因为朝中没人,受了许多年排挤。
偶然的机会,得了刘大人青眼。
当时我还考虑许久,是要做个普普通通的官,还是依附权贵,出人头地。
后来觉得,自己平庸一辈子不要紧,总得为儿女考虑。
我终究不愿意,让你以后混仕途的时候,因为无依无靠,干费心劳力的事,讨不到半分好处。
所以,我最终还是选了,为刘家办事。”
他说完,像是泄了最后一口气,本来挺得笔直的背,也弯下许多。
可却,忽然语气一厉,
“如今,萧北被劫走。
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不止意味着安党余孽未尽。
或许,知道当年刘家做得丑事的人,也还健在。
太后看起来,多此一举。
就是害怕被人知道,她当年拿药物,控制先皇多年。
假借皇权,戕害嫔妃,陷害皇子。”
唐婉听得浑身一颤,先皇病重多年,请了多少名医神仙,都不见效。
原来是太后一手造成的。
就像,现在对待狗皇帝一样。
谢昀亭多亏已经醒过来了,她们接下来再灌药,都会被他设法吐出。
若是醒不过来,那不就是第二个先帝么!
想到这,她忽然面颊一粉。
据谢昀亭所说,他醒过来,是因为她下的药。
而后,又想起来前一晚在乾阳宫,他说的话,还有他的所作所为。
看来,有些事,提前还真说不好是福是祸。
许晋随之而来的哀叹,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先帝去世先后,她几乎把乾阳宫的人,全都处置了。
又打算让她儿子前往关海,挣下盛世奇功,在满朝文武拥护下,顺利继承大统。
谁成想,四皇子辜负了她布下的棋局,直接死在了战场上,尸骨都险些没运过来。”
他说完,极其复杂的,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许谦安吓得立马抬头,确认父亲是否疯了。
而唐婉明白,他混到现在,虽然位高权重,许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都要看刘家脸色。
他应该已经后悔当初依附刘家,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若他儿子争气,他还会觉得一切值得。
可他偏偏摊上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便觉得人生茫然了。
不过,他的笑中还有些许庆幸。
庆幸的是,真让刘娴儿子成大统的话。
他早就狡兔死,被走狗烹了。
哪还能活到今天。
大笑之后,许晋眼中透出精明与谋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所以,如今你爹已经毫无退路。
既上了这条船,半路潜逃也只能溺水而死。
与其不能挣脱,不如多占一席之地。
只能做到让开船的人离不开你,才能不成为弃子。
范寅的结局你都看见了。
关键时刻,刘家不会管你以前为他们做了多少事。
只会在意,你以后还能不能帮他们办事,并且把事办好。”
许晋边说,边轻笑着叹气,
“你虽然资质不如那个姓范的。
可你终究不会像他那样,临死前还要写一堆我的罪状,放在胸前。
毕竟,你才是我的亲儿子。”
许谦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信任,感动得泪流满面。
同时,也对父亲当今的处境担忧。
以前,谁都知道,刑部尚书大人,是刘家面前的红人。
在京城,是人都要给他们面子,就算横着走都没人拦着。
现在看来,无论多大的篱,寄人篱下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
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这个中凄苦,只有自己知道。
想到这,许谦安抱着父亲痛哭流涕,
“爹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上进。”
许晋拍了拍他的背。
这么多年,他已经要上进无数次了,再多信他一次也无妨。
或许是这辈子坏事做得太多,终究是报应在下一辈身上了。
无论如何,还得再认真嘱咐一遍,
“太后意在查当年,知道先皇病情的人,和关海案相关的人。
这两批人,都可能是劫走萧北的案犯。
重要的是,经过那么大的浩劫后,能活下来并且能回京行事的,绝非等闲之辈。
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动脑子。”
他说完,看了看依然满眼迷惑的许谦安,
“就算脑子不动,也要周全些,
尽量不暴露自己,且要多让对方露出破绽。
才是真正的办事之道。”
许谦安一知半解,却拼命点头保证,
“爹爹,孩儿一定努力为您分忧。”
许晋觉着,脑子和心同时被抽空。
叹息间随后问了句,
“你妹妹新寡,范寅又死得那样难堪。
这些日子,你有无关心她一些啊?”
许谦安一脸委屈,
“头段时日,我得空就去看潇意。
可是她并不想与我交谈,亦不像很伤心。
我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许晋闻言,想了想。
女儿许潇意,最近确实有些奇怪。
本朝因皇族崇尚道教,朝臣贵族也跟风。
所以,鲜少有豪门信佛。
许娴意就是极其少数中的一个。
几年时间,她捐了数不清的钱给钟玄寺。
近一段,更是三天两头往那跑。
许晋本以为,她新寡需要平心静气。
便也没在意太多。
谁知她居然愈演愈烈,不光要去做法事,还要去听诵经,一去就是好几天。
皇上虽然不管谁信什么。
可说出去,终究遭人嫌。
于是,许晋犹豫半天,还是对儿子道,
“我不方便去,你得空派个人,去那个钟玄寺看看,那到底有多厉害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