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改关海案犯档案的事……”黑衣人斟酌了半天,终究不想提那个名字。
好像怕隔墙有耳似的。
许晋面色一紧。
为防未然,当年他让范寅修改了几份案宗。
萧北被朝廷抓获的,只是其中一个。
范寅这个家伙,怎么刚巧把这件事想起来了。
还写在纸上公布于众。
幸亏他想不起来案犯的名字。
否则朝廷私囚谋反案犯,这事传出去,恐怕让别有用心的人胡乱猜疑。
“太后的意思是?”这事多少都算自己办事不力,还是听示下为好。
黑衣人有些为难,
“照理说,范寅并没说清楚具体人和事。
本可不用理会的。
只是……”
“什么?”
“只是皇上最近,好像也在查这个人。
太后不大放心,想换个地方。”
风口浪尖上,自己又被禁在府中。
这时候太后想把案犯从宗人府密室里转到宫外?
刑部人多口杂,绝对不是可行之处。
可其余的地方,他不好掌握啊!
黑衣人见他琢磨不定,低语道,
“太后的意思是,让大人寻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
……
皇宫,汐月宫。
唐婉睡醒时,已经过了午饭时候。
流云和巧玉见自主子醒了,急忙给伺候起床。
并安排下去摆饭。
少女坐在妆台前,像是开始习惯被几个人围着。
主要是,宫中这复杂繁琐的发髻,她和琉璃都不太会。
只能让宫人来弄。
想到范寅最后疯癫的惨状,镜中美人的唇角慢慢勾起。
巧玉瞧见镜中的美脸,轻快笑道,
“娘娘笑起来,真好看。
奴婢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她边说,边用巧手把一簇青丝卷起,蓬松端正。
少女本不喜欢这个称呼,可瞧了眼她天真的笑脸,也并未计较。
这种灵巧可人的小姑娘,一定是爹疼妈爱长大的吧。
眼睛里的灵动劲,做不了假。
流云性子沉稳些,只是往发间放簪子的时候,在镜子里见少女的脸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皇上后宫虽然那么多女子,以往却都睡在乾阳宫。
只有她们娘娘,能让他每天晚上都往汐月宫跑。
昨天说着有政务要忙,到后来还不是忍不住过来。
是他们千跪万拦的,说娘娘早就睡下。
皇上才不忍心打搅,才意兴阑珊地回去。
一早下朝后,就又急着来瞧。
非得进来看一眼熟睡的娘娘,才放心回去。
看来皇上对汐月宫极其用心。
这是肯定的呀!
娘娘这样貌气质,女人看着都动心不已。
更别说血气方刚的男人了。
流云盘好最后一缕发丝。
见镜中的美人又打了个哈欠。
娘娘今天睡得有点多啊。
从昨晚到现在,至少睡了七八个时辰了。
如此嗜睡,难不成……
流云心中一惊,随后暗喜。
没准过段要有小主子了。
唐婉在镜中瞧着窃喜的流云,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进福和元宝在圆桌上摆好饭菜。
琉璃扶着少女去用饭。
她向来少食,所以每道菜的分量极少。
忙完的掌事太监退了出去,只等撤饭的时候再进来。
娘娘不喜欢吃饭时周围有男的。
连他们这种不男不女的也不行。
就算流云和巧玉都要远点伺候。
饭桌附近只能有琉璃姐姐自己。
这姐姐和娘娘一样,也是美人一个。
只是,每天板着个脸怪别扭的。
倒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观尘,偶尔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其余的人,一见到她拒人千里的冷傲架势,就吓得自行后退了。
哪还有胆跟她说话。
唐婉拿起玉箸,尝了口手边的菜。
眉间轻轻挑起,像是味蕾被满足。
许多年,她吃饭如嚼蜡。
只有文先生亲自下厨,才能对上点她的胃口。
别人做的东西,能吃顺口的,这还是头一回。
见娘娘喜欢,站在一边的流云主动说道,
“这是新来的厨娘做的,一早皇上赏的。”
今天早上狗皇帝来过了?那时候她刚从外边赶回来,应该还在抱着枕头大睡。
最近赏金赏银赏锦赏玉,没得赏了,开始赏人了。
狗皇帝不做人,竟还算信守承诺。
说让她好吃好喝进宫养着,果然一点都没亏待。
赵铸匠做的松软床垫,她睡了这些日子,居然真的安枕好眠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狗皇帝非睡那头,她不敢乱做噩梦。
这又送来个厨艺精妙的厨子,是打算让她在荣华富贵中,消磨意志。
最终放弃复仇么?
怎么可能放弃呢!
范寅的认罪书,只是个开始。
如今刑部尚书许晋,已经被困在家中了。
他揽权多年,位高权重。
或许这次一击不中。
不过也没关系,这件事就像在蛋壳上留下一道细纹。
不经意时看不见,也不在意。
锅中翻熬的时候,才会彻底炸裂。
唐婉想到那种场景,心情极好似的抬手,又尝了口别的。
果然好手艺,比文先生有过之。
只是,狗皇帝从未跟她一起吃过饭,居然了解她的胃口。
那家伙,没把脑子用在国家大事上,全用在讨好女人身上了?
正当唐婉满眼不屑时,那个声音温润的讨厌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
他这么神出鬼没的进屋,可不是第一回了。
起初,少女的内心是极其抗拒的。
后来,终究不能把他怎么样。
就慢慢习惯了。
反正,有的是时间跟他算账,这一时短长不争也罢。
只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嘛。
今天,他居然大模大样坐在她对面。
还接了巧玉递过来的筷子。
“厨娘福子,陵州人。
在江州待过两年,又来京城。
手艺不错,刚好适合你。”
难怪!
不光是同乡口味相近,江州菜她也很喜欢。
小时候,在京城与陵州往返间,母亲都会在江州停留两天。
只想让挑食清瘦的女儿多吃点饭。
可是,这么久远且隐秘的事,狗皇帝怎么会知道呢?
又或者说,依然是巧合?
福子只是个陵州厨子而已。
又刚好去过江州而已。
可是,自打见过狗皇帝,巧合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唐婉看着痴迷于蹭睡,如今又来蹭饭的狗皇帝,心中涌上不快,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江州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