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寅的鬼话忽然停住,随即瘫软在地上。
如同灵魂被抽空的傀儡,目光空洞只会喘气。
红玉蜷缩在墙角,哭得愈发厉害。
屋外开始混乱起来,惊奇于官员不雅陋行,也暗地里质疑朝廷。
这等人物都能委以重任,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已气得发昏的刘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吵醒。
怒极起身喝道,
“快来人,把那个无耻之徒给哀家提来。”
蓄势待发了半个时辰的侍卫兵士,一窝蜂地冲过去。
刑部尚书许晋,怒到浑身发抖也不敢发作。
一是太后和皇上都在,轮不到他在这教训范寅。
二是他若是当着政敌和同僚的面大发雷霆,只能让人更看笑话。
直到范寅被提到玻璃屏风前,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忽然涌来的情谷欠,和格外妩媚的女子。
而后便是哭声,和自己的精疲力竭。
谢昀亭眼中的唐婉,美目变得阴恻森冷,却依旧明艳动人。
他与太后不同,不亲近许晋范寅一党。
除了在意民意,更在意应试人里,是否真有可用之才。
刘娴目光杀人,勃然大怒,
“大胆范寅,你知罪么!”
这等狂妄无耻之徒,已经被她踢出计划。
幸好发现得早,有朝一日若委以重任,刘家势力非得倾覆了不可。
若是能以他命平息民论,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范寅见太后架势不对,却也不敢承认做了什么。
只能伏跪在地上,努力应付,
“夏季炎热,臣当值时私脱官服,罪该万死。”
他只认了开头,看来不想认过程,更不想认结尾。
只是众目睽睽,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狡辩,既荒唐又无力。
刘娴被气得发出冷笑,
“脱个官服就罪该万死,强霸婢女行污秽之事,又要死多少回?”
太后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算她全都知道了,也应该私下处置自己才是。
毕竟,这个差事是她一举推荐的。
如今大张旗鼓地论他的罪,那跟打她自己脸有什么区别?
况且,他岳丈也在,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啊。
想到这,他企图向太后使眼色。
嘴上还在装糊涂,
“太后说的什么,臣不懂。”
满朝文武亲眼所见的事,他还不肯认。
刘娴气得差点掀桌子,直接站起身来,
“把那女子提上来。”
不一会,仍旧哭着的红玉,被人提了上来。
她的衣服已经尽毁,用乱七八糟的布裹住身体。
范寅定睛一看,怎能不认识此女。
不是郑钰的婢女是谁?
只是方才意乱情迷,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陷害。
却只字不敢提死去的郑钰。
不光因为他们的关系,且此案如今都未了结。
“太后娘娘,这是阴谋,请太后明察啊。”范寅爬到屏风前,用额头不停磕碰。
此事从开始到结束,在场的人都亲见亲闻。
说到阴谋上,实在太过牵强。
刘娴沉思片刻。
若真是能往那上边说也好,毕竟那样的话,多少能保住点自己的颜面。
范寅见太后未在说话,觉着事情有了转机。
随即指着红玉,坚定说道,
“是这个婢女,她故意勾引,想借机攀附富贵。”
在场之人无不暗自唏嘘。
明明人家一直在求饶,是你说要休妻,还许给人家宅子院子的。
至于,“勾魂蚀骨”和“九霄云外”是什么。
只是有的人懂,有的人什么都不懂。
不懂的人里,就有唐婉一个。
当范寅提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昀亭刚好偷瞥到了她眉间的疑惑。
红玉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今日当值的姐姐病了,我是被临时叫来的。
原只负责给才子摆茶果,后来范大人叫奴婢才过去的。
然后就……”
她说到这哽咽住,忽然目色凛然,
“奴婢虽然低贱,也未曾想过如此攀附富贵。
范大人是朝廷要员,太后钦点的督考,行不不检,还要诬陷他人。
奴婢人微言轻,只能以死为证。”
她说完,眼中汇聚了无限愤怒,使劲全身的力气冲向眼前的玻璃屏风。
红玉撞过来的那一瞬,随着“嘣”的声响,额上的鲜血炸开似的,沿着玻璃散成一片,连同她的身子一起,缓缓落下。
范寅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坐在地上狼狈后退几步。
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下边的群臣闭上眼睛,不忍看惨绝人寰的一幕。
并庆幸皇上英明,审范寅之前,暂时散去了围观的百姓。
谢昀亭眸中幽深,冷眼看向唐婉。
只见少女的美目,空灵寂灭一瞬后,竟是释然和畅快。
他开始好奇,这条人命是否实现了她的预期价值。
且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少女有些羡慕,那个为达目的,毅然赴死的婢女。
朝廷要员?
太后钦点?
红玉死前定义的范寅,让刘娴如坐针毡。
让她觉得自己脸快被打肿了。
看着玻璃上大片的血迹,和软摊在面前的尸体。
对范寅的憎恶已到了极致。
只是,当值霸占婢女,律法上从未记过这么荒唐的事。
除了罢官,好像没有更严厉的处罚。
“来人,扒掉他身上的官服免职。
查抄与他有关的所有财产。”
刘娴余怒未散,此事影响极坏,此人又与自己联系匪浅。
若不极力严惩,她恐怕遭包庇嫌疑。
而按条按律,如此已是极限。
没让他斩立决,真是便宜他。
范寅此刻吓得半死。
他没了太后,没了官职,若再没了财产。
以后根本没法活下去。
虽然他早年也不得志过。
可如今荣耀奢华享过,又怎能再回到过去。
他惊慌失措,只反复磕头,
“太后,太后明察,是有人在香料里做手脚,臣才一时失态的。”
起初装傻,后诬陷别人,害婢女御前惨死。
这会又说自己遭陷害。
刘娴对他说的话,已经完全不信。
甚至都没有耐心去听。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换他个心服口服也无妨。
“来人,现在就去查。”
“是。”
谢昀亭剑眉微蹙看向唐婉。
她却如观美景,风轻云淡。
设计陷害朝廷官员,又是太后亲信。
若是被发现,可是要比范寅还惨。
她真的确定会万无一失么!
稍久,两名太医至御前,
“禀太后、皇上,臣等已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