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弘私禁林氏。
曹皓脑子里冒出许多猜想。
唐侍郎憨厚老实,私下行为居然如此古怪。
亦或是知道赏赐的事出了岔子,提前找个顶罪的,都给捆好了。
够狠毒,够丈夫。
曹皓脸上欣赏之意还未散,就见林氏大力挣脱束缚,拽掉塞在嘴上的东西。
她满脸委屈愤恨,像是被抢东西的小孩,人群里绕了半圈,也没找到能为自己做主的。
唐弘怕她说出什么离谱的话,尽可能向下人使眼色。
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晚月果然最终选择从曹皓这入手,泪流满面说道,
“公公,明明宴请那日,皇上站在帐外与我雪儿对视许久。
之后,才是太后赏赐下到府里。
你当时还夸唐家有女温婉清丽。
这都是在说我的雪儿,怎么旨意下来就封了别人是贵妃。
宫里的事,我们外边人不知道。
公公要是知道的话,就跟我们说说,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惊呆。
就连心大如斗的唐鹤,都吓了一跳。
此时的唐雪,也觉得林氏说得是个悖论,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
曹皓闻言,更后悔收了她的银票。
她这问法,无异于让他说,皇上和太后糊涂,把选进宫的人都搞错了。
而他此时也听懂,贵妃娘娘这位继母,向来都未把她放在眼里。
有削尖露头的好事,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心中突如其来的厌恶,让曹皓仅有的正义感爆棚,
“夫人的意思是,皇上和太后起初中意那位小姐,后来见异思迁改了主意?
还是有人能胁迫他们,不得不选别人入宫?”
这问题,已经开始往死罪上提了。
唐弘吓得立马磕头,
“娘娘饶命,公公饶命,她疯了。
娘娘进宫前,她就已经疯了。
我怕出差错把她送走,今早才回来。
谁想又……”
他捶胸顿足,后悔得恨不得先把自己掐死,再跟林晚月同归于尽。
“那么,东西呢?”少女不屑与之胡搅蛮缠。
更懒得理会其中缘由是什么。
毕竟,入宫也不是她想要的去处。
对,东西呢?
唐弘看向林晚月,
“快去拿出来。”
好生的御赐宝贝,如今变成了烫手山芋,早点丢出去,或许就没事了。
林晚月至此仍觉得东西是林雪的,死活不肯归还。
惹得府上鸡飞狗跳。
本来唐弘摆大阵仗,想显示下女儿多受器重。
这会让围观的人看尽笑话。
林晚月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终选择鱼死网破大喊,
“她不是我们家的女儿啊,
她是安家的逆贼,
快去告诉皇上把她抓起来啊!”
唐弘吓得,只能当着宫人的面,把人又堵住嘴捆起来,亲自带人去找东西。
把太后赏赐物件归还后,还命人家法收拾了林晚月。
无论她的儿子女儿怎么拦,都没有用。
……
唐婉坐在车架上,手里摆弄着簪子。
这东西有点丑啊!
确定是先朝皇后赏的么!
难怪急着转手送人。
想到林晚月被气疯又被打,少女不屑轻笑。
看来,人在制造一场悲剧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可能会在下一场被拒里担任主角。
临走前,少女还跟娇娥对视过。
从她确信的眼中着,便可以明白,她掌管府中事务顺利。
以后能出来的时候不多,自己手够不到的地方,娇娥来就好。
此时,琉璃从窗缝里递来字条。
少女展开看过,眉间先是一笑,眸光却又暗淡下来。
林晚月不堪受辱,居然吞金自尽了。
这么不禁折腾,抛下那么多扶不上墙的亲人,自己先跑去享福。
主要是没亲手了结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唐弘那个浑蛋,怕影响不好,打算多给林家些银钱,私下先草草埋了了事。
草草埋了这事他熟,因为当年就是这么埋的甄氏。
唐婉心情极其压抑下,把字条撕得稀碎。
正烦躁到不知所措时,忽然听见有人当街拦驾。
随后是驻马的嘶叫,和侍卫疾行驱赶。
终是没拦住一女子跪地凄惨悲鸣,
“可是贵妃娘娘的凤驾?”
少女把手里的簪子搁在一边,美目看向摇晃的车帘。
琉璃掀帘进来,说前方有一女子,冒死拦驾。
关于隐龙观,有要事禀告娘娘。
隐龙观还能有什么事?
除了范寅就是唐雪。
少女翘睫忽然眨了眨,难不成……
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旋即万般隐晦看向琉璃。
毕竟,相处近九年。
琉璃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下车朝女子走去。
“此人惊扰凤驾,罚去后巷幽闭处自掌嘴三十。”
侍卫立刻上前驱赶,仪仗继续前行。
待行至下一条街,唐婉靠向车窗,温婉缓声道,
“曹公公,我想在附近买些东西。
因我家事耽搁这么久,刚好这里的茶点京城闻名,不如停下来大家尝尝可好。”
这竹茗居谁不知道,茶艺绝伦比宫中尤甚。
一壶好茶少说几十两,再加上几碟沁香四溢的点心,一口品下去保准赛过神仙。
以前出宫时,也宰过两次求他办事的冤大头。
近一年都忘了这里的点心什么味了。
曹皓吧嗒吧嗒嘴,办差路上吃茶,这不合适吧。
可娘娘要请客,怎么能不识抬举呢!
曹皓勉为其难,只能挑好的多点了几样。
吃不完打包带走,他可不是浪费的人。
见一行人都兴高采烈去喝茶,唐婉戴上围帽下了车。
与琉璃同行至街口,往后巷转去。
行至尽头,果然见一个年轻女子等候。
此处这两条后巷互通,只有住在附近的人知晓。
听见脚步声,那女子回头,端端正正跪在地当间,
“奴婢郑大人家的丫鬟红玉,求娘娘为我家小姐做主。”
少女围帽下的容颜微动。
她家小姐不是死了么,做主还能活过来不成?
“你拦我,就是为了这个?
从无往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替她做主?”
红玉一头扎在地上,哭得悲切,
“是范大人,坑骗我家小姐多年。背信弃义不成,便想杀人灭口。
刚好借那日小姐从唐府回来,趁机嫁祸侍郎大人,他好把自己撇出来。
都说小姐是自杀,可她若是真想死,必然会拉着范大人一起。
为着小姐名声,本来老爷不想声张的。
可是我自小就跟小姐,她对我恩重如山。
我最了解小姐的性子,她豁出去一切代价,也要看着范大人死。
所以奴婢今日斗胆求娘娘,替我家小姐做主。
也还唐家清白。”
少女轻笑,眼色讳莫如深。
她有些同情被害的倒霉鬼,且比谁都觉得范寅该死。
至于唐家的清白与否,又碍她什么事!
“范大人如今春风得意,且行事谨慎。
若真能查到关于他的证据,早就有人把他抓走了。
也轮不到你来拦我。”
跟踪范寅的人,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
必定是遭弹劾后,谨慎多了。
若不是郑钰行事极端,他也不会冒险下手。
且他是太后默认的外姓侄子,就算有点什么小动作,只要不太过分的,别人也睁眼闭眼。
这丫鬟冒死求她做主,就算想应她,眼下也无从下手啊。
红玉跪爬到唐婉脚下,不停地磕头,
“奴婢本想给小姐陪葬,奈何大仇未报。
若娘娘帮我寻机报仇,红玉死而无憾。”
她是想,以命搏命?
少女美目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唐婉水润的唇角缓缓勾起,屈尊降贵地蹲在红玉面前。
抬起水葱般的玉指,勾住她的下巴,娇娆妩媚地问道,
“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你都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