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淡淡地道:“《二十六章经》不全是我的经验,而是我读懂了梅林三贤中才贤的《制文五十四章经》,才贤乃是上界修士,来此界历练,着写了此书,这部书分为数卷,第一卷是文章,第二卷为诗词,第三卷是书画,总结了如何写好文章、修改文章的关键。
原本,我是不会替太上皇写《二十六章经》……”
“那时候的太上皇太想做一个文豪、贤士,更想名留千古,你是不得已,也是为了报答他。”
苏晴应道:“当时,就是想替他完成心愿,偏偏有柳殊通过我指点人制文,根据我提的意见,总结了十六条经验,我索性就为太上皇写了《二十六章经》。”她顿了一下,“那不是我的智慧,是才贤的,我是看了他的《五十四章经》,将文章部分根据自己的理解,化成了《二十六章经》让其立足于《五十四章经》却又不同于五十四章经。”
她的声音依旧从前,就像几十年前在太学讲课、指点人学问一般,平静无波,却不乏自信满满。
徐谡苦笑起来,“当年你告诉我真实身份,我一直不理解所为,这几十年来,也从未想明白,你可以敬重刘、赵二人,视他们最亲的人,为什么对太上皇却如此淡漠?原来如此……是认贼作祖,是成为他人棋子的不甘、不愿。”
换成是他,再回那样虚伪的宫廷,他不愿意。
苏晴问道:“舅舅,我下了宫狱之后,太上皇真的不知消息?”
“他嘴上说相信你是真的华凰公主,但是为了大周天下,他装成不知,你下宫狱后,徐谡找了王严,王严知道,他便知道了。崇熙帝想瞒他,他便装成不知。崇熙帝与大皇子查实,可越查越乱,太上皇很快猜到你不是苏皇后所出,甚至怀疑你是前朝余孽。他曾想过,把他的手稿送到宫狱让你替他完成。
但他生疑了,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相信你,这也是后来听说你死了吐血的原因。他曾与我说,这个手稿一定是第二部《二十六章经》他能名动千古,可你没了,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
徐谡得到了思忖几十年不解的答案,现在知晓了,却越发沉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但你为华凰守陵、自责时,我曾感动过,你跪在屋外数日不走,后来说要道别,我瞧出你有灵根,就想送你一场机缘。我知道你与陶康盗人气运时,我对你们最后的好感、善意就没有了。”
徐谡问:“陶康真是被天雷所亡?”
“你若怀疑,自找证据吧,对你们我无愧于心。”
“你说过,人若犯你,天必亡之。”徐谡道。
苏晴道:“你问了这么多,你来回答,我对你们有恩,为什么还要盗我气运,甚至对我痛下杀手。南康用真火毁我容貌,你没有阻止;你还用我赠你的剑捅我一剑……”
徐谡垂首,反问道:“你如何看?”
“看罢,你问我,就盼我给一个答案,你实则在试探,看有没有办法修复过往。徐谡,你多疑又贪心,自以为是,忘恩负义,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次负义,终生不交。
这便是你们与广济最大的不同,广济能把握方寸,即便你们挑拨,也依旧信我。可你们不成,只有动摇的心,才会受人挑拨。若是你们在面对南康第一次挑拨就严斥于她,第二次出现就斥得更凶,她便再不敢如此。
我的总结:你是一个心志不坚,立场不定的人,在修途之上难以走得更高更远。”
徐谡没想自己在她眼里,自己如此的不堪。
苦笑不已,摇了摇头,“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那我们元婴降级,灵根异变,是不是你做的?这几十年,我打听了很多人,他们从未听过修士衰劫之言。你精通上古文字,若是用上古手段令我们……”
苏晴道:“你们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我为什么要在乎你们的看法,你们怎么看于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你走罢,今生今世,我不会与你们再有交情。你们欠我的人情,是你们欠下我的债,而我不欠你们……”
不欠他们……
她说不欠便不欠了。
徐谡抱拳。
苏晴道:“不回答毁我容貌,用剑伤我,是真的承认忘恩负义?”
“你不在乎,我不必再言。”
“现在想明白了,甚好。”
徐谡调头往小院行去。
房间里,南康还在哭骂。
从南康被自己的驸马与乳姐伤害时开始,她一直在怨恨,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后来相信了徐谡,也是因为他们在西域一起同生共死了三年。
“徐谡你去京城,把赵氏逆贼都杀光,他们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子侄,你去杀了他们……”
自从南康元婴崩溃,变成了近五十岁的苍老模样,她不再见徐谡,最近几年说话都隔着门。但徐谡早知道她变什么样子,南康即便去西域历练过,再有自小有亲娘疼,不缺衣少食,最多就是五公主拿话刺上几句,实质的伤害并没有。
自她开始修炼,宇文皇族都捧着她,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就盼她一飞冲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她飞升无望,大周皇朝被赵氏所灭,越发不甘心,天天咒骂,天天让徐谡去杀人。
徐谡悠悠吐了一口气,“晓诗,一切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我要赵氏一族死光。”
“几十年前,你的父祖杀过赵氏一次,现在赵氏后人再杀宇文氏,是一报还一报。既然你一定要我去京城对付赵家,我去,但我不在,你能照顾自己?”
“去,你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你。”
徐谡道:“好,我去。”
南康自来这里,天天骂,日日骂,先是骂苏晴,再是骂枯井,后来骂徐谡,说她堂堂公主下嫁徐谡这个罪臣之后、侍卫如何如何委屈。
南康不知道,骂得多了,夫妻情分就会被消磨掉。
听得多了,人的心就伤了、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