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因此而逝,那是死得其所,用我的死,换你的生。晴儿觉得值,亦觉得幸福。翁翁要好好地活着,陪伴祖父度过余生。你切莫因我难过,就当丢失的晴儿从来不曾回来过。
翁翁,晴儿能得祖父、翁翁疼爱,是晴儿最大的幸福与圆满。”
刘内监老泪纵横,活了几十年,从未像现在无奈又心痛。
他一个无根之人,不配得到大公主这般看重,更不配让大公主以命换命来救他。
苏晴对朱玉道了一声:“继续!”
“大公主。”
苏晴见她不肯,直接将银管往心品推了一分,鲜血又重新滴落而下,瓷白的碗里,血液越来越多,苏晴的脸色原就苍白,这会子嘴唇更是瘀青得几近发黑,她看着碗,里头的血越来越多。
朱玉道了声:“满了。”快速拔掉了银管。
苏晴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老太医捧起鲜血,“刘公公,这是大公主一片真心,切莫辜负,喝了吧。”
刘内监含泪捧过碗,一饮而下,喝完之后,体内隐隐要升起的灼热,竟如火遇到了水,消失不见,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能解古方奇毒,这竟是真的,他的毒果然被大公主的心头血给解了。
“快,快给大公主包扎伤口,备参汤!”
刘内监吩咐了太医,出得后殿,崇熙帝已然知晓后殿的事,眼里掠过一股莫名的火苗,在晴儿的心里,一个内侍居然和太上皇一样重要,她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那他呢,他是她的父皇,她是不是亦同样看重?
华凰大公主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为了她看重的人,她可以用命去相护。
太医们正在给太上皇诊脉,“解了,真的解了。”
“古法真的有用,太上皇的毒解了。”
宇文晏抬眸,至亲心头血能解毒。
如果中毒的是他,会有谁能为他以命换命相救?
苏晴做到了他们渴盼,却又不敢去做的事。
朱玉在后殿一声惊呼:“快来人!快来人,大公主快不成了,快来人——”
两名太医奔入后殿,大公主气若游丝,失血过多,只余半口活人气儿。
“备百年老参汤!”
一时间,后殿前殿一阵乱,有人捧了一盏参汤进入。
刘内监担忧地看着后殿,跪在榻前,静静地等着太上皇醒来,一寸香、两寸香、三寸香,几名太医还在后殿救人。
太上皇睁开眼睛,浑身酸痛乏力,“刘伴伴,朕记得自己在广平王府中毒了……”
“回太上皇,是大公主献出心头血,救了您与老奴一命,大公主许是凶多吉少了,太医们正在后殿救人。”
“朕记得她也饮下了毒酒……”
“是,大公主也饮了,许是她人年轻,服下解毒汤便解了,可我们俩却无法解毒,需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方可得解。”
太上皇看着大殿上站立的荣王、宁王、几位皇子、公主,“他们呢?堂堂男儿不救朕,却要晴儿一个来救?”
荣王埋着头,挨一顿骂,总比就此死了的好。
宁王不说话。
宇文显、宇文晏与宇文晃不语。
五公主已经醒过来,“皇祖父可不能骂我们,我当时昏倒了,醒来才知是长姐自愿救人。”
太上皇听着这话来气儿,是给吓昏了,以为自己要死,“五公主,你现下用心头血救你长姐可好?”
五公主身子一摇,扑通一声倒地了,上一次是吓昏,这一次是装昏。
太上皇指着她道:“和朕玩装昏,这是在太学学来的本事,不愿面对就装昏?”他看向崇熙帝,“看你生的好女儿,值你宠她十几年?扶朕去后殿瞧睛儿。”
崇熙帝道:“都散了罢!”
这几个皇子、公主,对太上皇全无孝心,个个只想保自己。
那是他的父亲,虽然有些时候软弱一下,但一直都有慈父之心。如果苏晴不站出来,无人献出心上头血,崇熙帝就会在兄弟、子女中挑一人强行取心头血。
他们怎就没孝心呢?
宇文显虽有意,那亦是确实无人献心头血的情况下才会出手。
可是苏晴却只想救人,甚至是争先恐后,即便明知会死,她亦会这样做,因为她认为值 。
闹腾了几个时辰,他亦乏了。
刘内监就是一介奴婢,苏晴却愿意一命换一命也要救他。
崇熙帝在想,如果中毒的是他,这世上愿意牺牲自己救他只有两个人:太上皇、苏晴。若是司马良娣在,她许是愿意的。
人这一生,若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也不枉此生。
愿意护他而死的人很多,可在至亲里,只得这两个,一个是他的父皇,另一个是他的嫡女。
父皇看人的眼光比他好,苏晴是至情至性,值得人待她好。
崇熙帝在心里想着,往后要对苏晴更好些。
宇文显回了广平王府,如果苏晴不站出来,今日他就会被迫牺牲。
宇文晏不知如何评价苏晴,说她傻,还是说她太重情义,明知会死,她还是做了。
*
凤仪宫。
苏皇后看宇文晏来见,“晏儿怎的这般颓废,广平王府的婚事可还顺遂?”
“太上皇、大公主在婚宴上中毒了,同服解毒汤,大公主的毒解了,太上皇的却解不了,需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
苏皇后听着大公主中毒,竟似在听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宇文晏不懂,亦无法理解苏皇后年到亲女有险却能如此平静。
“哦,谁献了心头血?”
“是大公主。现下她生死未卜,太医全聚在养心殿救人,母后,她若救不过来会死。”
“死就死罢,当年放弃她时,本宫就当没生个这个女儿。”
苏皇后没想苏晴如此傻,真的用心头血去救人,却害得自己命悬一线。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苏皇后努力地回想年轻时候的自己,她忆不起最初的自己是何模样。
苏晴破坏她的计划,让她在外塑立的慈母形象崩塌,太上皇、皇帝对她所为很生气,觉得她简直不陪做一个母亲。
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母亲,但她知道如何做皇后。
女儿周岁就走丢,儿子早夭,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了,从此之后,因她负伤太重,再不能生。
她跟前虽有宇文晏,但这孩子是乳嬷嬷、宫人们帮忙带大的,宇文晏幼时就如同她身边养的猫儿、狗儿,欢喜了逗一逗,不高兴数日不见。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孩子还算用心、懂事,文武兼备,亦事事敬重苏家,与苏家公子、小姐们感情极好,就与她亲生的儿子没什么二样。苏皇后亦有了几分真情,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用来与众皇子争夺皇位的养子,再把苏家侄女嫁给他,养子与亲子便更没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