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肆虽然脾气差，但平时顶多是不耐烦，鲜少会这样对待哥哥。
沈嘉树被弟弟的目光刺得心里难受，唇瓣嗫嚅了几下，小声道：“没有，我已经注意了……”
“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江凌肆轻笑一声，一双凤眸含着讥讽，“之前确实需要你帮忙传一下舆论的情况，为了保证安全不得不让你亲自来，但其他的呢？”
他上前两步，逼近沈嘉树身前，一句一句将他的所作所为陈列出来，
“一定要你亲自给她打饭拿酸奶递水果吗，她旁观别人练舞的时候有托你帮忙送水送书吗，上台阶的时候苏清野她们也能帮忙抬轮椅，非要你上不可吗，她下台的时候也是你上去搀着下去的对吧。”
“你们节目组是没有其他人员只剩下你能照顾她了吗？”
“哥，你几乎时时刻刻围在她身边，我都不用自己看直播，微博上你俩的cp话题里到处都是这些，这就是你说的已经注意了？”
江凌肆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直直盯着沈嘉树，嗤了一声，“或许你确实注意了，但却是把注意全放在她身上了吧。”
“……”沈嘉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了攥。他之前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她毕竟脚伤了，我不由自主地就……”沈嘉树闭了闭眼，只觉得越描越黑，他这是在说什么，在明确地表示自己完全放不下她吗。
揉了揉额头，他只能尽力表明自己的态度，眼神真诚地看向江凌肆，“我是想说我没有想过再和你争抢，她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你明白的。”
江凌肆偏过头，狭长的凤眸翻转过不屑的弧度，胸腔震颤了一下，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一旦她开始在意了呢。”
他转过眼，瑰色的唇瓣吐出沈嘉树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曾触碰的隐晦心思，“你想守着她，以朋友的身份，甚至借着是‘我哥’身份的便利，等着她在意，不是吗。”
沈嘉树瞳孔震颤，只觉得脸上一阵冷一阵热，浑身的汗都冒了出来。
他真的有这么想吗？
他没有……他最多只是想等着他们分开不再互相喜欢而已。
然而为什么被凌肆这样一说他心中升起来的只有羞愧窘迫，就好像被人戳穿了一样。
果然，还是他潜意识里不甘心不小心做的太过了吗！？
沈嘉树慌乱地抬起眼，紧张得语速快了一倍：“凌肆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借着作为你哥哥身份的便利去图谋什么，我只是可能一时放不下，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
“够了！”江凌肆没有听完，直接打断他。
他微扬起下巴，傲然的眸里只有一片毫无波澜的黑潭，“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要你做到一点——”
“离她远点。”他睨着他，微微瞪大的眼眸露出带着血丝的眼白，周身布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嘉树彻底僵立在原地。
江凌肆看着沈嘉树呆愣的样子瞥过眼，他忽然转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撑着窗框看向室外葱郁到有些拥挤的枝叶。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甚至是以恶意度人，也真的不想和他哥闹成这样，更何况他和奚阮还没真正在一起，他有什么资格驱逐她的追求者。
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冷静了几秒后，江凌肆尽可能地放缓声调，微微偏过头道：“你先走吧，节目组有什么事发我手机上，我转告她。”
沈嘉树又是一愣。
事实上哪有什么他非说不可的事，他只是……想来看看他已经习惯了一直注视着的女孩而已。
沈嘉树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默默点了点头，抿了下唇后做出了承诺，“对不起，凌肆。之前是我不对，我保证你不会再看到那样的画面了，我会守好自己的分寸。”
说完，沈嘉树转身离开。
——
江凌肆隔了几分钟勉强平复好自己才回病房。
刚一进屋奚阮就立刻看了过去。
她歪了歪身子，看了眼江凌肆的身后，有些疑惑只有他一个人，“嘉树哥呢？”
“……”江凌肆唇线绷紧了一瞬，随后淡淡道：“有急事先走了。”
“这样啊。”奚阮点点头。
她透亮的鹿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凌肆，脑袋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等他坐回桌子前后，她才揣测着问道：“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没有。”江凌肆晃动着鼠标，平静地表演着睁眼说瞎话。
奚阮努了下嘴，仰起小脸，一脸的“我信你才有鬼”，“没有你还脸色这么难看，跟吞了一挂鞭炮似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江凌肆瞟了奚阮一眼，没什么好气地回道：“老子来大姨夫了不行吗。”
奚阮：“……”
这是上周来的还没走，还是又来了一次。
不过她觉得还是要和江凌肆再解释一下。
奚阮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注视着江凌肆线条格外流畅利落的侧脸缓缓道：“这次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不怪嘉树哥的。
他也阻止我了，是我坚持要这样做，告诉他如果不这样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又保证了我会小心，他也是没办法才答应的。
所以你没必要和嘉树哥生气，要说就说我好了，我的事我自己承担。”
江凌肆听着她话里话外都护着沈嘉树这个“帮凶”，磨了磨后槽牙，冷着脸问道：“为什么只告诉他不告诉我。”
奚阮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弱弱地反问：“那你会同意吗……”
“不可能！”
奚阮撇撇嘴，湿漉漉的眸子眨了眨，望着江凌肆，意思很明显：这不就完了。
江凌肆瞬间窜起火来。
明明是她和他哥瞒着他有了属于他们的小秘密在先，就好像统一战线的密友把他刨除在外，她凭什么一副无辜的样子！？
他越想越气，心里也越来越膈应。
明明这么重要的事，她却宁愿和他哥商量也不和他说一声，哪怕提前知会一声不听他的话都行，她却连问都没想过问他！
江凌肆眸色愈发黑沉，他抿了下唇，忽然问出一句和前面毫不相关的话：“你觉得我哥很好吗，你对他什么感觉。”
少年的视线直直地钉在她的身上，低沉的语调听不太出他具体的情绪和意味，却让奚阮觉得他似乎很重视这个问题。
奚阮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多想，考虑到沈嘉树还是江凌肆的哥哥，斟酌着回答：“嘉树哥人确实很好，责任心很强很有爱心，脾气也温和，而且毕竟他是你哥哥嘛，虽然感觉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但我还算挺喜欢他的。”
当然，这里的喜欢只是表达对朋友的一种感觉，就好像她也喜欢唐青雯和万楚宁一样。
然而江凌肆听到却不能自已地心中一沉，长直的睫毛狠狠一颤。
他明明知道奚阮不是那个意思，但只是听到那几个字眼他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发火，甚至联想到更多。
那股被他埋起来的恐惧就像一条条毒蛇一样钻了出来，吐着信子缠绕上他浑身上下的血管。
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中的一切情绪，鼠标在他的手下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仿佛马上就要被他捏散架。
奚阮见江凌肆半天不说话，不禁叫了他一声，“江小数？怎么了吗？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奚阮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对她说的“不是一路人”不满，又或者她应该说她“很喜欢”沈嘉树才对？毕竟他是他哥哥，也许她应该表现得更热情友好些？
正胡思乱想着，奚阮就看到江凌肆腾得站了起来，带着满身的黑气走向了她。
她不禁心脏有些扑通乱跳，莫名地害怕。
就在她担心他是不是又要打她屁股的时候，江凌肆的手机震了起来。
只见身形高挑的少年皱着眉看了眼屏幕，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接通电话。
在手机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后，他幽深的眼眸深深地看向她，泛着不明的情绪。
他“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二话不说走回桌子前动作利落地合上笔记本，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包里。
“公司有急事，走了，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的好哥哥吧。”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没等奚阮反应过来，他便阔步走出病房，“嘭”地一声合上了房门。
“诶？！江小数！”
奚阮赶紧单脚跳着追了出去，然而等她走到门口张望时，楼道里早已没了江凌肆的身影。
她只得回了病房，又站在窗口向下看去。
等了一会儿后，望着少年匆忙离去的背影，她咬了咬下唇，水润的眸子里漫上不舍的泪光。
“怎么这么急啊……还没说再见呢……”
“昨天晚上，也没有说晚安……”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面对面和你说晚安呢……”
少女自言自语着，待他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后才慢悠悠地跳回了床边，失落地扑进了床里，卷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江小数，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啊。”
闷涩又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很快消散在空寂的屋子里，只留下一片和苍白的病房融为一体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