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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功而返?”李裕齐瞥了眼桑吉,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那圈价值不菲的毛皮,才懒洋洋说道,“既然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出现过的人,总不会什么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就算名字是假的、住处是假的,但那张脸总有人见过吧?就算脸都是假的,浑身上下……总有真的东西在!”

他咧嘴冷笑,笑意森寒,看着门外明晃晃的光线,字字句句,吩咐道,“去问,去找那些见过他的人问,把那些真的东西找出来!本宫就不信了……这样一个小厮,还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桑吉颔首称是,又问李裕齐,“方才许四娘所说的那个住处,还要派人去走一趟吗?”

“自然是要的。”

“殿下既觉得许四娘口中无一字可信,为何还要走这一遭?”

李裕齐拢着衣襟已经准备离开,闻言脚下跨出去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桑吉,似是笑了笑,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似乎是在笑话桑吉的问题多少有些幼稚一般,解释道,“演戏总要演全了。如此……才显得咱们真的信了她的话……”

虽然并不觉得许四娘还有机会走出去验证太子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但太子既如此说了,桑吉自然低头应是。

李裕齐又瞥了他一眼,才拢了拢兜帽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唤了声,“桑吉……本宫觉着你这阵子有些不同。”

桑吉倏地一怔,抬头看去,“殿下?”

“别紧张……本宫倒也没有别的意思。”李裕齐偏头看向桑吉所在的方向,言语温吞的,仿若真的只是闲话家常一般。他说,“本宫只是觉着你近日……鲜活了许多,有自己的想法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这其实是好事。”

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桑吉垂着头,低低应了声,“是……”

桑吉话音未落,李裕齐又是倏地一笑,那笑声在废弃荒芜的园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让人想起志怪杂谈中的魑魅魍魉来。桑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就听李裕齐说道,“做人手下的,鲜活生动一些原也是好的,只是,就怕这心思多着多着,就生了不该有的杂念来。你懂本宫的意思吧……桑吉?”

桑吉膝盖一弯,跪了,“属下明白。桑吉誓死效忠殿下!”

李裕齐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背着光的眼神晦涩难懂,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半晌,他才一言不发地拂袖转身而去。

桑吉是卞东川“送”他的人,这些年,卞东川陆陆续续往他身边“送”了不少人,说是能人异士,还说有了这些人太子殿下也能如虎添翼。看似处处为他考虑,可李裕齐却也清楚,这些人都是卞东川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是以这些年下来,他用大大小小的错处,将大多数都轰走了,剩下的一些,也都只是留在府里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唯有桑吉。

留下桑吉,一来是因为桑吉这个人足够简单、直接,从来不会胡乱打听,也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最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够高,是一把杀人的好刀,这些年下来,李裕齐自始至终没有找到能替换他的人。

于是,就这么一直用着了,一边依赖、一边戒备地用着。

可是最近,这把杀人的好刀,会思考了、话也多了,愈发像个人了。李裕齐走到大理寺后院的鹅卵石小径上,朝着等在后门的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扯了扯嘴角,冷笑——杀人的刀,从来都不需要像个人。

……

借住在第二条弄堂拐进去第二家的“小陆”,并非许四娘临时胡诌。

桑吉离开大理寺之后,直接按着许四娘给的信息找到了这个大娘。只是,大娘说,小陆在两个多月前就离开了燕京城。问及去了何处,大娘却摇头说不知,还说原本这小陆是想着留在燕京的,只是他这手艺,别处也用不到,还遭忌讳,如此早出晚归了月余仍是寻不见一个像样的差事,心灰意冷之下,才走的。

那大娘也是热情,听桑吉自称是许四娘的友人,便多说了几句,说是原本自己也是不愿意这人借住的,只是许四娘对自己有相助之恩,说着,又主动带着桑吉看了当初小陆住过的屋子,屋中积了层薄薄的灰尘,大娘憨憨笑着,说对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总是忌讳,便寻思着搁上一阵子再进去打扫。

屋中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想来对方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兴许,本就没什么东西。

得到这样的答案,桑吉并不意外,他谢过那大娘,告辞离开,却在下个路口拐了弯折回那条弄堂。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看到对方左顾右盼地掩了门,臂弯间挎着只篮子出门去了,遇见邻里街坊打招呼,说是去买菜。

可……买菜需要做贼一般?何况,她去的方向压根儿不是菜市口的方向,而是上了辆马车,使了钱,桑吉听她交代车夫,“城东,姬家。”车夫不识路,大娘便说着只管往东走,自己自会为他指路。

若是判断得没错,这个大娘去姬家大概是去寻沈洛歆的。

许四娘被困大理寺,有人上门问询当初小厮之事,前脚桑吉刚走,后脚她就急匆匆去找沈洛歆——怎么看,都非寻常人的反应……桑吉没有跟上去,姬家戒备森严,即便自己跟着到了姬家门口也只会一无所获,倒不如让这条鱼再游一会儿。

随后,他又找周边的居民问了问,有说见过的,有说没见过的,但即便见过,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一些,一听桑吉说自己是许四娘的人,瞬间一脸晦气的表情“啪”地一声就关了门,速度之快,饶是桑吉都反应不及,门板差点撞上鼻梁。

邻里街坊询问无果,桑吉又去了诏狱,这次口径统一,都见过、都认识,都说是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子,皮肤黑黑的。桑吉就让人画了画像,只是……画出来的画,便是五花八门,像什么的都有了。

厚厚一摞,像人的都没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