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十。怀胎十月的林母顺利分娩,诞下一男婴,林父抱着小家伙看了半晌,为其起名做林杜棠。
林如玉脑中立刻闪过词条:杜棠,又名甘棠、棠梨,敛肺、涩肠、止泄、消食。
林如梅扒拉着手指头开始数,“杜冬、杜衡、杜棠。姐,还有杜什么?”
她们这一辈家中的男丁,都是以草药才命名的。林如玉数道,“还有杜仲、杜松、杜楝。”
“都挺好听的,但是杜棠最好听。”林如梅喜滋滋,“大伯很会挑。”
待母亲从产房移回正房睡下,外祖母便催着林如玉回穿街巷,“你母亲和三弟都平平安安的,你们夫妻回去给侯爷报个喜。”
母亲是傍晚发作,夜里分娩,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坐在马车上,沈戈跟林如玉说起岳父紧张的模样,“刚倒上的热茶,岳父端起来就要吃,手都是抖的。待听到岳母和孩子都平安时,岳父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一边跑一边说再也不生了。”
林如玉虽一直在内院,但她紧张着屋里的母亲,还真没注意跑进来的父亲是不是在掉眼泪,“有郭神医在,母亲说她这回真得没受什么罪。”
针灸,可以缓解分娩时的剧痛。林如玉与沈戈说起自己的计划,“我想请郭神医帮着给咱们医馆训练一批女郎中,就学分娩时怎么扎针,配合稳婆减轻女子分娩时的痛苦。”
“这个主意好,等三弟洗三时你跟岳父商量商量。”对如玉要做的事,沈戈都举双手赞同,“让云鹃和弦音也跟着学。”
林如玉嗔了他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沈戈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到了我叫你。”
林如玉的三弟阿棠的洗三宴办得热热闹闹,跟林家沾亲带故的都到了。不过药商张家的贺礼和长命锁,又被林家拦在了半路,没能进入青弋巷。
林大姑气得又在家打砸哭骂了一通,不过这些都是张家的事,与林家无关。宾客散去后,林如玉坐在床边,与娘亲闲话家常。
因被照顾得极好,林母生完孩子后满面红光,精神头很足,“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兴阳?”
“祖父三日后乘船去安州,安排好安州的政务后就率领右侯卫兵马回京,约莫是下月中旬。”林如玉满心不舍,武安侯回京,她和沈戈也要跟着回去。
林母却很惊喜,她本以为女儿这个月就要走了,没想到她还能等到自己出月子的时候,“沈戈怎么打算的?你们是在宣州等着,还是跟着去安州?”
“等您出了月子,我们再去安州,然后跟着一块北上,大嫂跟我们一块走。”大福是右侯卫的营将,当然要跟着一块回去,卢玉春也要跟着走。
林母听完更安心了,“你们俩在路上也好做个伴,跟着军队一起走路上肯定不会出事儿,你多带些银两少带些行礼,免得太打眼,缺的东西到了兴阳再置办。”
“女儿明白。”林如玉轻轻靠在娘亲的胳膊上,她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跟父母分开。
林母摸着女儿的小脸,温和道,“你安心去,若你们要留在兴阳,咱们家就搬到兴阳去,生意在哪做也是做。”
“嗯!”林如玉立刻高兴了,跟沈戈回家时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沈戈听了岳父岳母的打算,也是喜笑颜开,“以岳父岳母的本事,打通宣州到兴阳的通道,简直是小菜一碟。咱们去了兴阳四处转转,选几处中意的宅子,等岳父岳母到了再订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给小阿棠过完满月后,林如玉和沈戈、卢玉春在宣州城外辞别父母,启程赶往安州与武安侯汇合。
此时已是孟春时节,山清水秀,鸟鸣不止。望萍镇、一线峡、下蔡县、郝连寨、祁县,然后便是乌沙镇。林如玉靠坐在窗边,望着远处青山和近处花草,又忆起了前年的一场场惊心动魄。
今晚,他们歇在乌沙镇。
这里,是沈戈的地盘。
进入镇子后,小舞和生子兴奋地跑出去转悠,林如玉和沈戈携手而游。城镇还有被冲垮的痕迹,但人气已恢复了大半,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和烟火气充斥四周。
不断有人认出沈戈,惊喜地过来与他打招呼,相互诉说怎么逃过了前年那场大水,又是什么时候回的乌沙镇,然后打听沈戈回了武安侯府后,还回不回来。
“肯定回来,到时给您老带兴阳城的新鲜玩意儿,摆在店里卖。”沈戈笑吟吟地道。
与他打招呼的老店主被逗得哈哈大笑,“还是罢了,都城的东西金贵,摆出来也卖不出去,你有空回来看看就成。”
“经过了前年的大水,镇里人想开了许多。”沈戈拉着媳妇进入自己长大的小巷子,感慨着,“观音庙修好了,咱们进去转转?”
“好。”林如玉跟着沈戈进入观音庙,一眼便瞧见了大殿外的功德碑。她走近一看,在上边看到了母亲和自己的名字。
她抬手摸着“宣州林氏女如玉”,功德碑被晒得热乎乎的,摸着很舒服,一如天上的暖阳。林如玉回眸,发现沈戈静静靠在廊柱上,望着她浅笑。
对望许久之后,沈戈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进入了大殿。殿内的菩萨像完整无缺,宝相庄严。沈戈转到菩萨像后看了看,带着如玉出大殿后小声道,“菩萨像后还挺宽敞,铺上也铺着稻草。咱们……”
“我不要!”林如玉立刻拒绝,庙里有僧人在,他俩偷偷摸摸跑到大殿睡觉算怎么回事。
沈戈笑出了声,忍不住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想什么呢,你想睡我也舍不得。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吃一碗庙里的素面再走。”
林如玉气哼哼道,“还不是你说得不清不楚。”
“嗯,怪我。”沈戈忍着笑,又亲了亲她的小手,“去吃素面?”
“吃就吃,你别总动手动脚的。”林如玉甩开他的手,走到后殿见到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僧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正坐在长凳上,一人端着一碗面,呼噜呼噜吃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