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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军内部有嫌隙,有偏冯的,也有偏李的。

好在领头的几个表兄弟之间关系维护得不错,没有造成大分裂,但嫌隙依旧存在。

方安平、麻成天原先属于两方阵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相约痛饮一场,并坐在一起,畅谈往昔,展望下一代的未来。

如今转过头来看,冯晟的眼光没问题,李君玘的确更有潜力,但那又能怎样,人都没了。

梁景春问道:“我曾在洛阳,跟随李大将军作战,从来没听说他养老虎。”

麻成天回忆往昔,“有一次和杨胤等人打猎,老虎跑了。”

后来两边撕破脸,旁人可能是为了家族利益分歧,但李君玘、冯睿达和杨胤对着干,绝对有点私人恩怨在里头。

“老虎从小养到大,跑丢了,李大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冯大看不过,不知从哪捉来一只虎崽。”

“李大说再如何都不是从前那只,虎崽也不要了。往后再也不养老虎,就专心养个儿子。”

那儿子就是眼前的李弘业。

方安平问道:“小郡公如何?”

麻成天坦然道:“本事学得扎实,性子瞧着像他三叔。”

方安平嘴巴张合几次,进行最后的挣扎,“哪个三叔?”

麻成天无奈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他亲三叔。”

方安平嘴抿成一条薄线,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冯晟对李君璠的评价向来不高,特指军事一道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李君璠的性格。

方安平提议道:“要不让小郡公和他四表叔多亲近亲近。”

麻成天笑道:“李二、李三小时候不也跟着冯四混,性子改了么?”

“你可别当李二的面提这事,当初李大去世,李二沉湎于悲伤不能自拔,旁人劝他振作起来,说他若倒下,小郡公就要落到冯四手里,人立刻精神了。”

麻成天安慰道:“性子乖巧点也没事,至少不折寿。”

他们比表兄弟几个更年长,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哥几个平日有多能闹腾,亲身经历过。

冯晟一半的皱纹和白发都是为他们生的。

“李二说他已经想到法子了。”

方安平好奇道:“什么法子?”

麻成天摊手道:“不知道。”

院子中间,几个孩子短时间内已经打成一片,相互嬉戏。

各个家中养了猎犬猎鹰,见着猞猁虽然有些好奇,但摸一摸新鲜劲过了,很快便失去兴趣。

现在正起哄要玩摔跤游戏。

李弘业起身查看四周,院子里没有树,围墙又离得远。

跑到李君璞身边,请求道:“二叔,能帮我看着衔蝉奴吗?”

李君璞还没说话,段晓棠抢先说道:“弘业,我帮你抱可以吗?”

李弘业忙不迭点头,“谢谢段郎君。”

段晓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不用谢。”

她刚刚看孩子摸衔蝉奴时,就心痒不已。过往在长安时,不敢抱衔蝉奴,就是担心身上沾上“猛兽”味道,惹得家中两只“半挂”炸毛。

但现在天高猫猫远,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宠似主人形,衔蝉奴也是一个温顺性子。

段晓棠将它抱在怀里,手指作梳,爱不释手地为它梳理毛发。

慢条斯理说道:“衔蝉奴也长大了,除了更大只、尾巴更短外,和猫没什么区别。就是皮毛没那么柔软细腻。”

李君璞不禁失笑道:“你还真是信仰圣火喵喵教。”

段晓棠坚定道:“我只喜欢小猫,大猫消受不起。”

熊猫单开一行,另当别论。

李君璞话锋一转说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段晓棠:“有话直说,我先听听看。”

李君璞有些为难地说道:“帮我带几天弘业。”

段晓棠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带进军营历练?”

就说嘛,带孩子哪有不疯的,李君璞也想松闲几日。

李君璞摇摇头,“是也不是,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多听多看。”

段晓棠恍然大悟,“跟我学?”

李君璞缓缓点头,“嗯。”

他本来只需要一个托词,借口有事将李弘业托付出去即可,但话到嘴边还是道出实情。

“弘业性格和三郎很像,中正平和。但这样的性子在军事上反倒成了掣肘。”

“当初舅舅便因此不看好三郎。”

冯晟偏好个性化的将领,性格好做朋友、亲人舒服。但到了军中难免被当做面团性子被人拿捏,一身本领发挥不出作用。

性格好,不是毛病,但不能只做一个好人。

宁肯性情乖张些,也不要一味做个老好人,没有一点棱角。

段晓棠不能说冯晟眼光狭隘,军队本就是暴力的艺术,一味温言好语未必能换来善意的结果。

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跟傻子说话;强身,是为了让傻子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话。

有些鸡汤,喝一喝也无妨。

段晓棠不随意体罚军士,不代表她没发过脾气。

最初接手左厢军时,也是胡萝卜和大棒一起上。

段晓棠收受当贿赂的猞猁收得心安理得,自嘲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性格这么软和。”

还觉得自己脾气挺大的呢。

李君璞笑道:“本想寻仲行的,但不是离得太远了么。你,近水楼台。”

段晓棠不禁失笑,随即正色道:“你该明白,我和仲行的共同点是什么。”

他们性格平和,脾气却不软,全靠本事在军中立足。

李君璞点头,“我明白,天性如此,与其费力不讨好地掰,不如顺其自然,至少让弘业明白何时该软何时该硬。”

李君璠跟在冯睿达身后混了那么久,不一样笑得像个快乐的小傻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放其他家庭,可能庆幸孩子没学坏;但在冯李两家,就只能放弃让李君璠独当一面的期望。

段晓棠疑惑道:“你不能教么?”

李君璞叹息道:“道理都懂,但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他信奉的压根不是那一套行事准则。

所谓言传身教,哪怕装的再像,也不是那味。

看在过往交情上,段晓棠勉强答应了,“不就是托娃么,我接了,但最多五天,多一天都不行。”

李君璞矢志不渝地推销,“弘业很乖的。”

段晓棠怒目而视,“你侄子那么乖,怎么让我带?”

还是那句话,带娃哪有不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