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榕却是径自略过僵硬的卿野,慢慢走上前来,右手轻轻扶上冰棺,一个眼神也未曾匀给卿野分毫,而是将所有的目光全部倾注于冰棺里的恍若一具空壳的那个“人”,芙蓉面上神情晦暗莫明。
时榕一边痴迷地描摹着冰棺里的这副精雕细琢复刻的皮囊,一边头也不回、几近突兀地缓声问道卿野。
“好看吗……”
时榕探出手,如同爱惜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轻抚着棺中人的鼻梁与唇瓣,低垂的眉眼间满是极致压抑着的迷恋与疯狂。
“他。”
卿野顿了顿,指尖使劲掐着掌心,依靠生理的疼痛感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恕弟子冒昧,敢问北承仙尊……”
“他……”
“是?”
只不过,对于卿野的询问,时榕却仿若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忽略后,侧过眸子,目光似笑非笑地睥睨着卿野,仍旧是执拗地继续追问道:“本尊在问你,他好看吗?”
面对时榕这般步步紧逼的追问,卿野也实在再难以顾左右而言其他,因而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很好看。”
这可不是卿野对自己原本的这张脸带有主观臆断的盲目自信,而仅仅只是客观的在陈述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卿野还有些厌恶这副过于漂亮的皮囊,因为,对于他从小无父无母、宛若野草一般的孤苦无依来说,这副出众至极的皮囊可没少给他招惹些充斥着流言蜚语的麻烦……
以至于,在经历了某些事后,卿野从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曾会有意无意地抗拒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不愿去看这幅或许令旁人艳羡、垂涎、嫉妒……却又是求之不得、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外壳。
时榕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如同很是被取悦了一般地轻笑一声,低垂的眼睫下神情复杂幽深中却又藏了一分难得炙热明亮的稚气骄傲。
一如从前的小时榕。
在听到其他人对于江岁的夸赞时,若是江岁在场,那么小时榕绝对就是一副毫不在意的一脸嫌弃模样,可是当江岁不在场的时候,小时榕则会昂首挺胸的替江岁将所有的赞美理直气壮地全盘接收,甚至还要臭屁地再补上两句夸夸、暗戳戳地炫耀着江岁与他关系的不一般!
毕竟,旁人眼中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子,对他却总是充满了幼崽滤镜、无条件的护短偏爱……
把他当作亲……亲弟弟一样。
念及此,时榕不禁眸光一暗,心口突然也有些疼。
“呵。”时榕说不上来是在跟谁赌气,“他哪里好看了,明明这么丑……”
卿野:……?
蒽。
神如金。
卿野也不在意时榕说“他”丑,依旧乖巧地缄口不言、微笑满分地等着这个难缠的家伙继续下文。
所幸,时榕也没有耽搁他太多时间。
“你知道躺在这冰馆里的……是谁吗?”
时榕敛好心绪,凤眸中再难窥探那一抹纯粹的明亮,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
卿野从心地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道:“弟子不知,还请北承仙尊指教。”
有一说一,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好奇,这张顶着和他从前长相一样的脸的“人”是谁、在这个世界里又是何种身份……
更何况,这个“人”居然还能让时榕这样脑子有点大问题的死病娇这般用尽心血地专门为他建造这样一个极尽奢华、天下无双的墓室……
再结合清河从前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以及万生灵的指引,说实话,在急促清晰的心跳声中,卿野的脑海里已然浮现出来了一个名字……
虽然这个猜测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但是在下一刻时榕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又是极其戏剧性地印证了这一场荒唐。
“他就是那个为天下人而死的贤屿神君。”
“也是……我的江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