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叹声虽轻却此起彼伏,显而易见,这只乌鸦并没有能打败怪物的能力——或可说它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超能力。
乘员们望着乳白色的四壁,这里不能显示外面的情况——没有可空中投影的设备——若有需要得到气闸舱外(休息间或过道),但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去,除非有人先动作——然而他们不想出去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见到更绝望的现状。
吴鸣诧异地打量着乌鸦,总是盯着它的眼睛,觉得这个伙伴不该这样无用。他记得在前不久,这只还敌我不明的乌鸦曾给他的大脑投送过“视觉”,然而又过了不久,人头鬼就从它身体里钻出来了;在与“邪恶”争斗时,他也恍惚看到了一只熟悉的超大只乌鸦。种种迹象表明,它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但它在摇头,而且眼神清澈呆萌,看起来像只蠢鸟。
不过对鸦兄持怀疑态度的可还有两个——刘威和杨不凡。如果曾经见到这样的东西——刘威除外——杨不凡可能会尖叫出来,或许求法的欲望也会达到极致。但现在,经历让他们成熟了,虽然惊奇,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你真的没办法吗?”吴鸣耐着心问,犀利的眼神好像在审讯。
这时小罗突然站了起来,急匆匆跑到跳板前,跳板已经合上,现在充当着墙壁。她将身体贴在冰凉的金属表面,脸也贴了上去,好像在睡觉一样,闭着眼睛。
大家伙相视一眼,有几只目光悄然移向周雨柔,不过很隐晦,没有明目张胆。
“她在干什么?”有人悄悄地问。
“睡觉?充电?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机器人的悲伤行为?”
吴鸣转头暼向水星,后者也在摇头,她手里空空的,那里刚才还老老实实待着一只冰凉的小手。
“我们都是信息,而信息才是主导生物一切行为的意识。”
小罗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大家都面面相觑,安静等待她解释这句话的意义。她重新睁开眼睛,小短腿抡起来,很快跑到水星身边,将自己的小手重新塞了进去。
“……没了?”有人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你刚刚在干什么?”水星问出了大家的期待。他们都没听明白,但掌握关键线索就行——信息。听起来好像有关于飞机外的超大生物,除了这个,他们都想不到“信息”还与什么有关系。
“我,我在听,妈妈传给我的,消息。”小罗说。
“什么意思呢?我怎么没听懂?”水星又问。
小罗一脸抱歉地摇摇头,“我,不,不知道。”
“阿弥陀佛。我们都是信息,就是说她的妈妈现在在大脑中;而信息才是主导生物一切行为的意识……难道说,她的性感妈妈已经控制了超大生物?”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但要理解字面意思,无外乎就是她的妈妈被大脑吃了,变成了信息,从而操纵了大脑。
“有没有可能是指我们所有人都是信息,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想一件行为,就能影响到大脑的行为?”刘威用两只手指挠着下巴,神色着急看着众人。
“怎么想?要知道想‘抬起手臂’和直接抬起手臂大脑的活动方式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想法,一个是指令。除非我们全部人都保持抬起手臂,才能影响到大脑生物也抬起所谓的‘手臂’。当然这首先要求你的想法成立才行。”赵天很费劲地解释着,想更清晰地向人们表达他的意见。
“抬起手臂也没用啊,想要让它放弃攻击我们,我们就要放弃攻击自己,可现在怎么放弃攻击自己?我们根本就没有攻击自己。”刘飞说,他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们可以全部摔一跤,让大脑也摔一跤。”吴鸣说。
小队成员们都忽视了吴鸣的提议。
“你妈妈还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吗?”这个声音令不少人惊诧,不过都很好地控制了表情,至少没有瞪大眼睛和张开嘴。
小罗望向周雨柔,一同扫去的视线还有几双非常隐晦且阴暗的。“没,没了。”她说,接着解释道:“信,信号,干扰,厉害。”
叹气声又响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沉寂了下去。这时出现的问题值得大家共同思考,他们的命运都被绑在这个既明确又晦涩的简短信息上。
驾驶室内也收到了这个信息,看来它并非是定向信息,而是公开信息,等于这段信息是以广播的形式发布的。
当然驾驶室也在试图破解这段信息的含义,韦伯斯想了一下,又挑目望了眼愈发糟糕的现状,说:“她会不会是让你试图干扰大脑。电磁辐射?超声波?任何能损害它的方式。”
“有可能,可以用雷达炮试一试。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用它来对付生物大脑,简直就是绝佳利器。但我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反过来这样伤害我们。”
“它现在就在伤害我们,还等什么。”韦伯斯下令道。
在大蓝蜻蜓的下方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像一个布满线条的突出来的拇指似的。它开始转动,在调整位置,能使人感觉到的强大的电流在涌动,灯光下现形的灰尘正在快速逃离。无形的波动正以光速扩散出去,空气被擦出沉重的嗡嗡声。
天上那片大陆还在塌下来,热核盾早已不堪重负,他们的高度下降了应该有500多米,这个速度简直就是大脑在刻意缓慢地折磨他们的神经。
但它也要迎来一次沉痛打击,这会让它想起曾经,第一次身受重伤的情境。
雷达炮可能才刚刚启动,一声刺耳的尖叫便在所有人脑中炸响,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好像在被烈火焚烧一样,目眦欲裂。
他们痛的也拼命发出叫声,和银色大脑的叫声渐渐重合在一起。
由雷达炮发射的足以充当打击手段的电磁波脉冲统统被银色大脑吸收,漫天飞舞的白色信息素相继炸碎,银色的海洋开始有了发红的迹象,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红色波光从它大脑内传了出来。经大蓝蜻蜓分析,这红色的波光是少部分反射回来的“染色”电磁波,并无大碍。至于为何会染色?怎么会染色?它也不清楚。
烧伤现象不光在银色大脑中发生——现在可以叫它粉色大脑了——也在头顶的大陆上发生着。那些被韦伯斯误认为是肠道的山川也开始崩裂,泄漏的气、液体被热核盾的火光引燃。韦伯斯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危机竟然这般好解决。它的身体在疯狂燃烧、爆炸,越来越大的火势这时真像是一颗恒星一样壮观。使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炽热的红海。
大蓝蜻蜓也被包围在火海中,不过它本身并不太惧怕火焰,更何况有热核盾在向外驱赶绝大多数的高能量反应。
“这么脆弱?!”
“可以这么说,但不能这样确信。它本就奄奄一息活不久了,不好判断它在健康期是不是也这样好对付,永远不要大意宇宙的力量(指受宇宙力量影响自然演化出来的生命)。不过我们得救了,这是真的。”
“传回来的那段信息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这样说,但……”
“少说废话。”
“我不这样认为,我更倾向于我们误打误撞获救了。刚才粉色的电磁波传回来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没有等韦伯斯追问,大蓝蜻蜓继续说道:“在之前我的一切探测都失灵了,好像石沉大海一样。起初我认为是引力井囚禁了一切‘波’的探测,后来觉得它自身也拥有吸收‘波’的特性,可能还要包括许多种有害辐射,这才能保证它在环境恶劣的行星上安全繁衍。但是,它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这种能力?我们不能忘记,有一台机器人朋友掉进了它的大脑深处。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这一定是她的功劳。”
“……”韦伯斯垂下眼睑,脚下透明的地板被烤的火红,银色大脑的尖叫声业已平息,大概率是彻底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