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重明发现了这个墓道的怪异之处,前面的元酒和弘总,还有正直也都注意到周围越来越阴冷的环境,和似乎一直都走不到头的墓道。
“我们会不会忽略了墓道的隐藏门,这么一直走下去,真的能找到目标吗?”
正直停下脚步,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重明在他身后,很是冷静地答道:“没有隐藏门,这一路我一直在观察,也探过墓道壁另一次,没有其他空间。”
“一直往前走吧,总会走到头的。”元酒回头给他们加油鼓劲,倔强地不肯走回头路。
反正她是绝对不信邪,非要走到头,看看尽头是什么样的。
弘总背着昏睡的章龄知,小声与正直说道:“师叔,小章的情况怎么样?”
“脸色看着有点差,但呼吸和脉搏都没问题。不过他现在唇上和眼睫上都结了一层霜啊,这里面有这么冷吗?”
正直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也是冰冰凉凉,但不至于结霜上冻。
不过他是僵尸,体温一直都很低,不适合作为参考对象。
元酒将一张灵符递给正直:“放在小章衣兜里,这里温度确实低得有点不太正常,他睡着了,下意识就放松了身体,没使用灵气护体,所以难免会被低温影响。”
正直两指夹着灵符,随手塞进章龄知口袋里。
等了几分钟,正直发现章龄知睫毛上的白霜逐渐化作水珠,头顶也渐渐冒起白烟,脸色比之前要好看多了。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了一个出口。
元酒率先钻了出去,不过很快就傻了眼。
好家伙,在墓道里左拐右拐不知道多少回,好不容易走出来,结果又回到了出发点。
“这设计活尸墓的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元酒气急败坏,蹲在石头上竖起中指骂道。
重明扶着石墙,从狭小的墓道口跳了出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坟山,拧眉道:“现在怎么办?”
元酒摊手道:“不知道,那些鸟族说,偶尔会有活尸出来掠食,要不咱们在门口守株待兔?”
小公鸡般大的蓝背鹦鹉,在一旁的石头上来回跳动,拍着翅膀道:“这个办法怕是不太行,墓里的那些活尸并不是每天都会出来,他们进食的频率并不高哦。”
元酒垮着一张臭脸,看着躺在地上还在安睡的章龄知,叹气道:“算了,我再进去走一遍。”
重明化作兽形,振翅而起:“我就不进去了,我打算从高处看看这活尸墓,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正直和弘总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僵很是懂事,摆了摆手道:“你们忙,我们留守在这里,有需要叫我们一声就行。”
元酒重新钻进墓道内后,弘总低头开始完成重明刚刚交代的任务。
他单手拿着银针,另一只手按压在小章头部寻找准确的穴位。
将一根根银针分别扎在章龄知头部和手部的穴位上后,他又用小刀划开他的手腕,将毒血慢慢逼出。
正直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针灸?我怎么不知道?”
“刚学的。”弘总拿着药膏涂在章龄知手腕的伤口上,确认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后,用绷带一圈圈缠好。
“重明先生交代给小章解毒后,我问了元观主,她现场教我的。”
正直瞬间挺直了腰背,有点后怕道:“你不怕扎错了?要是把人扎瘫了,你可能得养他一辈子了。”
弘总很是淡定道:“没关系,扎坏了也不要紧,还有元观主呢。她肯定能把人治好。”
正直嘴角抽了抽:“……”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你还记得刚刚走的路线吗?”弘总忽然问道。
正直点点头:“记得,怎么你发现哪里有问题了?”
弘总收拾好背包,靠在石头上摊开两条大长腿,仰头看着头顶稠密的黑色树叶,低声道:“我还不是很确定,只是有点猜测。”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地面上缓缓写出一个轮廓化的“生”字。
“我们刚刚走的路线,是按照生字的轮廓描边来的吧?”弘总若有所思道。
正直摇头道:“我只记得走了多长和多久,但不记得走的路线是不是字体轮廓。”
弘总:“元观主他们之前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一趟出来,应该就清楚了。”
“你怎么会猜我们走的路线是一个字形轮廓描边?”正直好奇道。
“因为……我以前遇到过。”弘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和小章以前去过一个尉省的临海小镇,当时是处理一桩海尸案,见过这种字形轮廓的迷宫。”
“海尸是从一个海底墓中逃出来的,有盗墓贼炸塌了海底墓的一个通道,导致海水倒灌进墓中,把一具古尸惊醒,古尸追逐盗墓贼的气息离开了海底,在临海小镇附近游荡,趁着夜色袭击当地的百姓……”
正直点点头:“这个案子我知道,你们把那具古尸又塞回去了是吧?还把那倒霉蛋的棺材板给钉上了。”
“当时出这个馊主意的是小章对吧?他那会儿刚到特管局实习,就搞了这么个新闻。”
“没想到等了半年,那海底古尸把棺材板踹烂了,爬出来找到特管局里,要局长给他主持公道。”
正直眉眼间尽是很深的笑意:“因为海底墓现有技术暂时没办法完全修补,所以他墓室和棺材里也全是水。”
“他被关在棺材里泡了半年,整只尸都水肿了。”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你和小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个案子成了咱们局里当年十大搞笑案件之一。那只冤种海底古尸,现在还赖在小章老家祖坟里,让小章每年给他上供。”
弘总黑着脸,看着笑得不顾他死活的正直师叔,感觉拳头硬了。
不止章龄知每年要给那臭不要脸的古尸上供,就连他也没能幸免。
局长说,至少要上供二十年,那臭不要脸的玩意儿才肯从章家祖坟里挪出来。
提到这件事,他就来气!
他一个月才多少工资,每年还要攒一笔,买一堆祭品给那死皮赖脸的混蛋。
如果不是情况实在不允许,他分分钟要把他狠狠捶一顿,再塞进不锈钢棺材里,丢到化粪池,厚葬一百年。
两人闲聊之际,元酒很快又从那个活尸墓中逛了一圈出来。
这次出来,元酒一脸的若有所思,坐在弘总身边的石头上问:“重明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弘总和正直齐齐摇头。
元酒疑惑道:“只是去上方侦查一下,怎么比我用的时间还久?”
弘总和正直同时抬头朝着上空看去,黑树林中不知何时起了雾,周围的能见度变得更差了。
几人根本无法看清上空的情况,只有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形成的幢幢鬼影,将这座活尸墓的夜间氛围烘托得更加可怕。
就在元酒想飞上去查看情况时,三人突然同时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听着风中窸窸窣窣的杂音。
一堆落叶忽然被推开,一颗脑袋从地面下忽然冒出来。
随着那颗脑袋缓缓转动,观察四周的情况,元酒果断闪身至那个地洞附近,蹲下身,与那双黑黢黢的双眸对视上。
行动有些迟缓的男尸,顶着一张青白的脸,和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在看到元酒的瞬间,愣了挺长时间,随后才着急忙慌地把头往回缩。
元酒一把薅住他头发,出声道:“哎哎哎!别往回缩啊,来都来了,出来谈谈?”
她探头往这男尸身下的洞口看了眼,很是窄小,看着也特别深,根本不知道这男尸是怎么爬上来的。
男尸挂在元酒手里,生无可恋地被拔出了洞口,跪坐在地上,双手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
元酒随手递给他一袋章龄知存的压缩饼干,好奇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了活尸的倒霉蛋。
“你叫什么名字?”
元酒决定循序渐进,这只活尸看起来有点太脆弱,她怕太直接把人干自闭,到时候得不到想要的信息,那就有点麻烦了。
男尸沉默了许久,直到偏首看着弘总直接从他刚刚上来的那个洞口跳下去时,唰地一下扭头看着元酒,指着那个洞口,生气道:“让他上来!”
元酒被吓了一跳,不解道:“他只是好奇,下去看看情况。”
“让他上来,那洞是我挖的,他下去被其他活尸发现,我到时候就完了!”男尸很是激动地说道。
元酒无奈,只能朝正直点点头,正直立刻下去找人。
“我们的人已经下去拦他了,现在能好好谈了吗?”
男尸重新坐好,点点头:“行,你想谈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燕慎思,今年三百零三岁,是两百八十多年前,因海难意外落入这里的。”
“那……小燕,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成了活尸?”元酒好奇心有点过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男尸冲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当然是活不了,那不就只能死了吗?”
元酒:“……”
男尸将袖子卷起来,露出自己的左手臂:“喏,当时遇难,手臂就断了,虽然侥幸撑到被人救起来,但断臂之伤又没人会治,所以没过多久就伤口恶化得很严重,人就死了。”
元酒看了眼他那条断臂上的缝合痕迹,点点头,极为认同道:“给你缝断肢的人,手艺真的不咋地。”
男尸将袖子放下,生无可恋道:“手艺确实很差,我至今都还没习惯这只断臂,但这里就这条件,也没别的办法。”
元酒问道:“你死后,就住在这活尸墓里?”
男尸再度翻起白眼:“不然呢?还能住哪儿?住外面被光一照,我就彻底无了。”
“我们就是见不得光的鬼东西,也不知道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元酒听他的语气,总感觉这家伙怨念滔天。
“你知道我们该如何下去吗?”元酒问。
男尸闻言,不由一怔,抬头上下打量了元酒许久。
直到正直和弘总一前一后从地洞里钻出来,他才倏然回神,反问道:“你们下去干嘛?里面全是活死人,而且下面沉闷无趣,且对你们活人而言十分危险,能不下去,还是别下去的好。”
不等元酒解释,他继续自顾自言:“活尸墓的规矩很多的,里面还有两个老头子管东管西,屁事儿一堆。只要是个活人下去,他们转头就把人做成活尸……”
元酒眨了眨眼睛:“两个老头子?”
“这片地儿的头领,听说生前是一方将领来着,后来因为得罪了大官,被发配到了很偏僻的琼州一带,操练地方水师,结果和海上匪寇交战时,被卷进了这里。”
“那俩老头儿有点邪门,其中一个好像懂得挺多,最先发现进入这个奇怪地方的人,死后魂魄就直接消失了,所以想了办法把快死的人魂魄留在尸体内,说是要等到以后有能力的人族进来,再把他们的魂魄和尸身带回去。”
元酒听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吗?我有些事情,要咨询一下这两位前辈。”
元酒一改之前强势霸道,变得有礼貌起来。
燕慎思忽然警惕地看着她:“你先告诉我,找他们有什么事?”
虽然他嘴上一直在逼逼赖赖,但实际上还真不敢随意带陌生人去地下的活尸墓里。
真要是来了什么心思不正的家伙,地下那些懒散了数百年的活尸,肯定要倒大霉!
元酒弯着眉眼,勾着他的肩膀,自来熟道:“当然不是坏事啦,我就是人族,说不定就是你们等了数百年的希望呢?”
燕慎思看着她过于嫩的脸,撇着嘴角,很是不客气地打压她:“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老老实实在林子外面活个几十年,等到快死再来吧。”
“像你这样盲目自信的年轻人,在这里只多不少。可你看看现在,大家都一起躺在地下,掰着脚趾头,一天天的数日子呢!”
元酒无言了片刻:“……”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于和善了点,才让这家伙生出她是个小菜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