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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内的氛围剑拔弩张。

男鬼尹宽率先发动攻击,身上阴气陡然暴涨,就连体型都大了一倍,挥拳砸向元酒太阳穴的时候,空气中都有劲风爆响。

元酒沉勇果决,脚下双腿未动,只侧身偏头半寸,就轻松躲开这刚猛暴烈的一击。

“出拳力气蛮大啊——”

她话音未落,刀柄就撞在了他的腋下,直接单手将他击痛,用同等力道顶了回去。

尹宽被这出其不意的攻击逼得后退几步,伸手按着腋下,眉头深深皱起。

元酒手中长刀在左臂上翻了个刀花,下一秒,她的身形就从原地消失不见,比鬼魅更难测踪迹,刀背突然劈在尹宽的左腿弯处,直接击中,迫使他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反身扭动来回避元酒几乎快要落在他腰后的攻击。

“阴险!”

尹宽被连连击中痛楚,发现她打击的位置都十分刁钻,专门挑关节腰腹和手肘肩颈位置击打,而且也不用刀刃,全靠刀背和刀柄,力道与他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有略胜他一筹的架势。

元酒挑起眉梢,觉得这帽子扣得很不妥:“你不能打不过我,就说我招式阴险吧!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打架这种事情,难道在出手前,还要专门告知一下,我要打你脸踢你屁股了吗?

“更何况你都是鬼了,刚刚还想出其不意地伤我性命,难道我还要跟你讲武德?”

尹宽说下去是自己理亏,接连几次进攻都被打回来,而且一张脸被重点照顾,眼窝青紫,嘴角流血,脸颊肿得老高。

他越打就越能感觉到,双方之间的差距简直是天壤悬隔。

进攻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元酒将刀归入刀鞘,把刀往身后一背,捏了捏十指关节:“现在肯跟我好好谈了吗?”

“你只要保证今后不伤人,我并不会把你怎么样。”她说。

尹宽靠在墙角,沉默了很长时间没说话:“你出尔反尔怎么办?”

“我要是想出尔反尔,你除了束手就擒,或者拼一把玉石俱焚,也不能把我怎么办吧?”

元酒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我愿意给你承诺,是看在你能给我提供一定消息的份上。但即使你不帮我,我早晚还是能达成目的,只不过过程稍微会曲折点罢了。”

尹宽:“你想知道9号那天发生的事情?”

“嗯。”

“我和你打架消耗太多,没办法重现全天发生的事情。”

元酒右手举起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简单,我给你具体时间段,上午十点到十点半,下午五点到六点,一楼寄存柜附近。”

尹宽跌坐在地上,骨折的手腕搭在膝盖上,一只眼睛肿胀得睁不开,只能用另一只眼睛盯着元酒:“你怎么知道我有重现过去的能力?”

寻常鬼怪其实不具备这种能力,有些阴魂可以做到,但也只仅限于他们身死之前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元酒蹲在他面前,用手指戳了戳他肩膀,翘着嘴角冷笑道:“你是自杀的吧。”

尹宽抿紧了唇角,没有否认。

“如果是突然死亡,很多魂魄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阴差就会赶到现场把魂给勾走。”

“这是其一。”

“你的实力增长的很不正常,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鬼,死了十五年的鬼,实力却和几百年的老鬼有的一拼,也就说明你有特别的修炼手法。这个商场我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就是栋风水还算不错的建筑。但这是对活人而言,对死人而言,这里的风水就一般般,勉强过得去。”

“你却一直停留在这里不肯离开。”

“是因为能看到你的家人经常出现在这里,对吗?”

“你怕自己现在的修为,靠近他们会影响他们的寿命和生活,才会选择在这种生人非常多,阳气极为旺盛的地方看着他们。”

尹宽双手慢慢握紧,声音低沉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观察的。”

元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在大楼里几乎毫无掩饰,一直在看一个女人,她是商超的理货员,对吧?”

“你老婆?”

尹宽缓缓吁出一口气,仰头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选择在工地坠楼自杀?”

尹宽沉吟了许久,在元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嗓音喑哑道:“因为我本来就活不了太久。”

“我死之前就得了食道癌,接受过治疗,但效果不佳。”

后来他就选择了出院,继续工作存钱。

趁着还干得动。

多攒一些钱留给老婆孩子。

十五年前,建筑公司对工人的审核还没有那么严格,所以他患癌的事情并未被公司其他人知道。

在工地坠亡后,若是不良心的公司,其实可以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只给一点赔偿了事。

但是长海民建公司非常厚道,哪怕在他死后,医生也提了他即使不坠楼,也会因病情命不久矣的事,施工方的负责人还是联系了他家人,给了一笔巨额赔付。

他虽然知道这事情做的不地道,但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在短时间给家人留下更多钱。

他母亲瘫痪在床,儿子因为小时候高烧失聪,他连给孩子买助听器的钱都没存够。

一旦他死去,老婆要照顾还年幼的孩子,还要照顾他母亲,他就觉得自己很废物。

也正是因为长海民建赔的这笔钱,他的儿子终于能够拥有一副助听器,妻子也在万般重压之下有了喘气的机会。

他死之前给妻子留了信,所以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他其实并无恐惧,甚至希望能够死得干脆利落点。

元酒听他一字一句的讲述,内心波动不是很大。

倒是一旁醒过来的张德勋,默默无声地扶着墙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男鬼,心绪复杂。

生来不知缺钱是何滋味的小少爷,此刻感受到一种生存带来的压抑与窒息。

他默默扭头看着墙角,伸手在脸上拍了几下。

元酒捅了捅坐在地上的男鬼:“行了,我不会把你故意骗赔偿款的事情告诉别人的,赶紧起来干活了~”

……

尹宽的情绪被一秒打断,张德勋默默挪到元酒身后,指尖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道:“小观主,你不觉得这只鬼有点可怜吗?”

转身离开的尹宽,温声突然回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但碍于元酒在侧,收紧了下颚走出门口。

“这世上可怜人多得很。”元酒看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嘴角轻抿了一下,“怜悯这种情绪,有时候更是一种讽刺。”

“为什么?”张德勋不解。

元酒凝眸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去怜悯他人?”

张德勋沉默了片刻,试探道:“善良的人?”

“不是,是比被怜悯的人过得好的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一个坏人可能曾经做过很多好事,一个好人曾经可能也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坏事。”

“真正纯善之人凤毛麟角,可能你这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

“你现在是站在什么位置,以什么心理去怜悯他?认真想想吧。”

张德勋看着元酒转身离开,笼罩着楼梯间的屏障一瞬间破碎,门外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涌入了他的耳中。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定。

忽然间,他就明白了元酒的意思。

如果他不是张德勋,不是张家的二公子,只是门外普罗大众之一,终日奔波,苦于生计,苦于明天,苦于未来。

他可能就不会有现在的感慨,而是将尹宽之事当个新闻听完就忘到脑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居高临下的怜悯。

虚伪而又讽刺。

张德勋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走出楼道,与元酒站在寄存柜旁,开口道:“那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元酒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奇怪道,“为什么你觉得尹宽会需要你的怜悯与帮助?他都已经死了十五年,活着的时候最困难,但那已是过去。他干净利落地结束自己的一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只看到了他失去活着的机会,为何不换个角度看问题?”

“他的死亡,免去了与病魔的漫长抗争阶段,不会在没有尽头的治疗中,拖垮整个家庭。他甚至还算计了建筑公司,给自己的家庭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缓解了他妻子的经济压力,也让他的孩子能重新听到声音,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也拥有相对更好的条件。”

“这些是他活着无法做到的,但在死去之后,他全都做到了。”

元酒双手抄在兜里,面无表情道:“尹宽可比你看得清。”

一个清醒的人,当他选择死亡时,那一定是认真地考虑过其中得与失。

“他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死后要做什么了。”元酒伸手戳了戳张德勋的太阳穴,幽幽叹气道,“他死了之后,彻底脱离了那沉疴难治的身体束缚,反而能专心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人家每天勤勤恳恳修行,才能在做了十五年鬼就干得过几百年的老鬼!”

“懂了吗?”

张德勋眼睛倏然睁大:“你的意思是,他生前就知道死后成为鬼,甚至能以这种状态往上修……”

“对啊。”元酒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这世上总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有奇遇吧,尹宽活着的时候应该也见识过鬼怪之类的,他修行的门道我不是特别了解,但感觉也是正统的,至少气息干净。”

张德勋伸手抽了自己一下。

他真是个大傻子呀!

刚刚完全被那个男鬼一脸落寞给带歪了思路,还觉得那家伙的人生也太悲惨了。

结果……

他才是应该被同情的那个。

张德勋自闭了几秒,就发现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像电影里画面,蒙上了一层厚重昏黄的滤镜。

原本从他身旁穿过的一对父子,忽然就从眼前消失不见。

他先看了眼身旁的元酒,确认人在他身边,心安定了几分,注意力才放在突然出现,从门口走过来寄存东西的两个情侣身上。

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十多分钟后,元酒定睛往寄存柜方向走了两步,指尖轻轻戳了张德勋一下。

“喏,屠金波。”

张德勋转头就看到拿着手机,呆呆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屠金波,凑到他身旁后,探头看了眼他手机屏幕。

正在给一个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发短信。

元酒抬手轻轻挥了一下,屠金波立刻恢复行动力。

他在寄存柜前点了两下,拿了一张小票,将手里的编织袋塞进顶部自动弹开的柜子里,很快关上柜门转身离开。

元酒与坐在寄存柜上方的尹宽说道:“你调到另一个时间段。”

尹宽微微颔首,将领口往上拉了拉,双手往身体两侧伸开,周围的人流速度骤然加快,像是开了十倍速一样。

张德勋看了片刻就感觉眼花缭乱,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再睁开双眼时,门口光线落入商场门口的角度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偏头看着慢下来的人流,扭头跑到一个拿着手机的年轻人身旁,探头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分了。”他回头提醒道。

尹宽收回手,安安静静盘坐在寄存柜上,偏首问道:“你们要找从顶部那个柜子取东西的人?”

元酒点了点头:“那东西是被盗走的,落在别人手里恐怕会有大麻烦。”

尹宽若有所思点点头:“怪不得。”

“你是哪个道观的道士?或者是哪家门派的天师?”

元酒抄着手,掀了掀眼帘:“怎么?还想着找我复仇?”

“不敢。”尹宽摇了摇头,定定看着她太嫩的脸,“我生前在少林学武,也了解不少道观,对玄门的东西知晓一些。国内真正有捉鬼能力的门派与道观还是很少的,我从没见过你这种路数。”

硬用身体抗伤。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最开始用钢筋刺入她胸口,却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元酒不知他心中惊疑,淡定地介绍自家道观:“我是归元观观主,有麻烦可以去观里找我,不过是要付报酬的。”

“鬼能给你什么报酬?”尹宽好奇道。

元酒腼腆地笑了笑,举起右手捻了捻:“钱啊!”

“冥币?”

元酒整张脸垮了下来:“冥币你个头!”

尹宽闻言失笑:“那找你帮忙的鬼估计挺少的。”

大多数鬼应该都没有预料到死后还有求于人这种情况,自然不会留下多少不为人知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