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滚着几声闷雷,一道道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天空,倾盆的暴雨像是一股积郁在胸腔里的沉重,终于痛快的落了下来。
雨水有节奏的拍打着玻璃窗,与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音重叠。
桌前都是她往常喜欢吃的东西,可配上耳边母亲的碎碎念,导致她基本没怎么动过。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温沁芝面露严肃,令她彻底回神。
她眼睑微垂,一下一下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撇撇嘴,小声应着:“知道了,我的手不是没事嘛!”
“你还好是没伤到要害,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社会上的混混你都能招惹?”
“我当初把你转来东陵是为了什么?”
温沁芝的脸色难看极了,没想过向来乖巧听话的女儿,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她轻轻地一声叹息,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丝毫情绪:“为了让我避开那些没有意义的人和事。”
“那你在做什么?我跟你爸爸辛辛苦苦的工作,给你创造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刚刚校门口跟你一起走出来的男生,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哪里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姜书辞就知道这顿饭一定会吃得不愉快,温沁芝从一见面,一句句的质问、责怪就没有停过。
“妈妈,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自主选择交朋友的权利,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吊儿郎当的人,他是我的同学,我的同桌!”
她放下刀叉,仰头把杯中的橙汁喝完,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避免发生争吵。
“据我的了解,你的手之所以会受伤,是跟一个男生有关系对吗?”
来东陵之前,温毓川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姜书辞受伤只是因为跟职校一个女生起了点小摩擦......
当即,温沁芝就特别生气,这么大的事居然瞒了这么多天才告诉她。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天对方手里的刀子不是划破你的手掌,而是你的喉咙,姜书辞,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吗?”
温沁芝的声线提高了几分,语速飞快,伴随着窗外天空落下的闪电,姜书辞的心里隐隐藏着一股无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抿唇瓣。
一面听着温沁芝嘴里说着对她的失望,一面思绪渐渐飘入了云端,她觉得这些话语就是无形的韧丝,将她重拾回的开朗和自信的心紧紧缠住,无法挣脱。
大雨如注,落在石板小路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工作挺忙的,就不留在这里了,妈妈希望你能够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面,其他与你无关的事情,你都不要再去掺和。”
温沁芝把她送回赋清湾后,还不忘跟她交代要好好学习。
她没有吭声,站在院子前,看着汽车迅速调头驶离。
就是这样,突然来,吃一顿饭以后又匆匆忙忙的走。
洗完澡,姜书辞快速把头发吹干,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上,微仰着小脸,一如白瓷,眼睛定定的望着窗台前的风铃,轻风吹过,左右摇晃,发出‘叮铃’的声响。
‘咚咚’的敲门声将她放空的思绪拉回。
“还没睡呢?”
温毓川踢踏着一双拖鞋,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
“睡不着。”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语气软绵绵的。
“看看这小表情郁闷的,你妈妈又跟你唠叨了吧?”
“唉,你姐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领导当惯了,就喜欢用公司那一套来安排我,我这儿还没高考呢,她就已经帮我把志愿想好了。”
姜书辞唉声叹气的,指腹不停地搓着那块白色橡皮,橡皮的细屑散散落到桌面。
温毓川惊讶:“不至于吧?”
她的双眉微拧,无奈摇头:“以前我需要她陪我的时候,她都在忙工作,现在我都十八了,她才想起来要管我。”
幼儿园的时候,每天就是保姆接保姆送。
上了小学、初中,就是司机或者助理接送,一整天下来,只有晚上睡觉前和早晨起床后才能见上她一面。
高一那年的家长会,她总是缺席,不是打发保姆就是司机来给她开。
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在学校里总会被甄莉莉那些人拿来议论取笑,说她妈妈是大字不识一个,到学校开家长会还绑着围裙来的。
温沁芝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些话,就像是编织的一张大网,束缚着她,令她喘不过气。
寒冬的冷气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一阵的下个没完,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春寒之下。
校园角落那两排红花檵木,火红的花瓣正初初冒头,好似绽放的礼花。
她低头认真地研究老师布置的题目,教室外面的走廊一阵喧嚣,好像在为什么事而起哄。
“呜呼~”
“彦哥,人家姑娘热情邀请,你就答应呗!”
“就是,上次元旦晚会,那芭蕾舞跳的,简直就是跳在我的心尖上啊!”
周围看热闹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姜书辞闻声望去。
少年背着光,插兜站在门口,顶着张轮廓流畅的脸,皮肤很白,光照下高挺的鼻梁投下一抹阴影,薄唇微抿着,懒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双眉秀而长,双眸清亮,脸颊两侧因为害羞还泛着淡淡的粉红。
她穿着束腰白纱连衣裙,长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我说这个佟灿灿有完没完了,缠着祁遇他们几个天天打游戏不说,现在又当众邀请贺少爷去看她跳舞,谁爱看她跳舞,臭显摆什么!”
田呦呦气呼呼的撸起袖子从外面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巴掌拍在桌面。
“亏得我之前还说他对你比对佟灿灿更好,呸,当我没说过。”
闻言,姜书辞的笔尖一顿,戳破了作业纸。
她抬头看见走廊外面的贺霆彦嘴角边挂着笑意在跟佟灿灿说了句什么,周遭又是一片躁动。
她紧咬着下唇,眸光闪烁,一副若无其事般说道:“他本来就招女孩子喜欢,不止是佟灿灿一个吧!”
还有陈雪瑶,还有很多很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孩子。
认识他那天起,他的身边好像总是有不同的女孩围着他转,追着他表白,给他递情书、送花、送礼物。
“别人我不知道,就是这个讨人厌的佟灿灿,贺霆彦怎么就莫名其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呢?”
田呦呦想不明白,贺霆彦不是对喜欢他的那些女生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
被表白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转头就走,管对方怎么哭,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姜书辞嘴边扯出一抹笑:“可能,佟灿灿确实有某个地方吸引他吧!”
之前帮佟灿灿递情书,他那副咬牙切齿想揍她的架势和现在相比,怎么看都觉得贺霆彦这个人的情绪真就如传言所说,阴晴不定的。
田呦呦愤愤的斜了一眼教室外面:“放屁,那小鸭子能吸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