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从副驾驶座位上跳到驾驶位上,跟着邵明向药房小跑而去。
如果有的选,他更愿意和阿斯吉一起待在车上。
不出意外,药房的仓库都被掏空,倒是戈登在里面差点抓住了一只猫鼬。
“这是从哪个动物园里溜出来的。”
邵明看着墙上猫鼬逃跑的洞口,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想回到越野车上的感觉
说得简单一点,在他内心深处和那只猫鼬没有任何区别。
想要逃避。
逃避托尔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逃避自己脑海中肤浅的医疗知识,逃避可能让托尔失去双臂的未来。
无论托尔是因为他们的手术而死,还是因为他们的袖手旁观而死,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只想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药店中再多躲上一会儿。
戈登站在一旁,他不再盯着洞口,而是回过头来看着邵明。
狗子的目光在此刻似乎有些责备,责备他明知道这里什么也没有,却还要留下。
他站起身。
“我们绝对是第一个用这种家庭电子血压仪做手术的‘医生’。”
邵明将找到的手术服套在自己身上,看向躺在座位上的托尔,“甚至还只能把它绑在腿上。”
“如果你不想把他的血挤出来的话……”阿斯吉拿着两个药瓶,由于他肋骨上的伤,他只能半蹲着把身子挺直,“我觉得还不错的。”
“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邵明戴上手套,从座位中间挤过去。
作为一台武装越野车,车内的空间已经比一般的车辆宽敞得多——但作为手术室来说,还是太拥挤了。
“呃,我在尝试找到麻醉药,但是不太认得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波兰语?”
“就算是英语也不认识。”阿斯吉将一个药瓶递给他,“包装上本来是英文,他们贴了波兰语标签。”
邵明接过药瓶,上面的标签已经被撕下,露出里面的厂家标签。
“撕干净应该就能看见……呃,成分表。”
“战场急救虽然有一部分的缝合工作,但是并不包括这种程度的外科手术。”阿斯吉耸了耸肩,“这通常是医疗兵甚至是更专业的军医的工作,不是我们的。”
“通常来讲,我们考虑的更多的是怎么安全把他送进医院,而不是送进医院以后的事情。”
“如果有专业的医生就好了,或者好歹能连上网。”邵明看向托尔,“要是治疗不当,他这两只手只有废了。”
“那当然是我们都不想的……”阿斯吉小声念着,“如果有书说不定也可以。”
这话倒是提醒了邵明。
“对了,我的平板上面应该有在农场照下来的和手术有关的书。”
他急忙从背包里掏出平板,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裂了一条缝隙。
“应该在……这里。”邵明打开一个名为“外科手术”的相册,里面有相当多的书本照片。
还有几张老爷子留给他的“独门秘方笔记”。
“麻醉药可以使用七氟烷,但是需要呼吸机持续吸入才有效,我在农场学过怎么做一个简易的。”
“我们没多少时间。”阿斯吉快速思考,“那就只用止疼药。”
他接过平板,“骨折在哪一页?”
“应该是第一百八十张照片往后。”
“我找到了。”
“好吧,如果按照书上的介绍,他右手受伤的严重程度绝对是开放性骨折,左手是粉碎性骨折。”
“我们应当立刻对他的右手进行手术……至于左手,依据具体情况加以判断手术时间。”
阿斯吉念道,“车上应该还有一些敷料,我想可以分出一些来。”
“天呐,”邵明抬起半边眉毛,“还好托尔昏过去了。”
他看向托尔的左手,虽然骨头没有刺破皮肤,但手臂已经有了明显的肿胀和淤青,大臂看起来更是已经凹陷下去。
短时间内看上去无法进行手术,如果不等消肿就贸然动刀,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感染。
“右手只有一小节骨头刺破皮肤,我们应到切出一个横向切口将骨头归位,但是旁边有淤血和坏死,还是要清创固定……”
阿斯吉深吸一口气。
“还是要开刀,只能试一试了。”
这场业余的手术很快开始,戈登被关在车外,这只聪明的德牧比他的主人们更会观察危险。
阿斯吉看上去有些紧张——或者说很难不紧张,在这之前两人动过最近似于手术的东西,也只是缝合皮肤。
而现在却要把骨头接回去。
“我看见了……一只猫鼬。”邵明开口,想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哈?”阿斯吉伸出手,“把镊子递给我。”
“应该是吧,体型很小像松鼠,脸看起来像猫,棕色的。”
“那可能是吧。”阿斯吉接过镊子,“我知道有些人会把这些小家伙当作宠物,也许……是哪个倒霉蛋主人。”
“他这里的肉已经坏死了,我要试着给他切下来。”
托尔在伤口外露的情况下倒在草地上,又被扔到装甲车里,几个小时下来不坏死都很困难。
这也是二人不得不在现在为他进行如此高风险手术的主要原因,如果感染扩散,不是吃点抗生素就能压制得住的。
阿斯吉操刀缓缓划开皮肤,破损的毛细血管迅速向外涌出血液。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
血液正在快速从伤口涌出,绝对不是什么毛细血管的出血量。
“该死,”阿斯吉的声音有些发抖,“应该是动脉血管,我肯定是刺破它了。”
邵明急忙问:“你能缝合吗?”
“我可以,抓住他的血管,快。”
“哈?”
“用你的手指抓住他的血管,快啊!”
邵明屏住呼吸,咬牙将手指插进了托尔手臂上的口子中。
肌肉滑溜溜的质感透过手套,一想到这是活人的身体,乃至是自己朋友的身体,邵明就想要吐在口罩里。
他很快感受到了血液喷涌而出的感觉,指尖碰到了一个又滑又有弹性的东西。
“我不能,我抓不住它,它在往里面缩!”
阿斯吉从自己的医疗包里掏出工具,紧盯着腿上的血压仪,“血压……血压在降低,如果再不缝上我们会失去他的……”
“妈的……它他妈好像一条蚯蚓,”
邵明看着自己的手指伸进托尔手臂的血肉中,他的皮肤甚至会因为自己的手指运动而凸起来。
“我抓住它了,我抓住了……”
喷涌而出的血液似乎被止住,阿斯吉长出一口气。
“终于考到我会的题了。”
“你知道吗?”邵明盯着自己埋在托尔手臂里的手指,“在给他的左手动手术之前,我们应该去找一只丧尸来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