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施他们分开之后,范泽言辗转多处,确认过无人尾随之后,才进了一间陈设风雅的茶室。
招牌上的“白泽阁”三字虽没有鎏金,整板却是降香黄檀所筑,配上精湛的山水雕花,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清流之气。
雕栏玉砌象牙珠翠,全在细枝关键处装点,没有浮华的堆叠,更显风雅。细嗅之下,还能品到幽幽紫檀木香。
通屋不见半分金碧辉煌,却是满眼的端庄贵气,非权财滔天之人所不能拥有,来往宾客皆是缓行低语。
招呼客人的小厮瞅见范泽言二人,并未热情相迎,仿若视而不见一般,只管引导其他客人入座点茶,连掌柜的也只是平常抬头一瞥,多余的眼神也没给。
范泽言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对小厮掌柜的无视也丝毫不恼,很是自然地顺着沉木步梯往更为幽静的二楼走去。
二楼被杉木琉璃墙分成一个个独立的雅间,直直往内,范泽言在最里间停下,解下腰间时常佩戴的一枚玉牌,扣上门板中央的凹槽,轻轻一拧转,便应声而开。
他们推门而入后,门板又自动合上,迅速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雅间内,已经有一位笼着雪白云纹斗篷之人在等候,意识到范泽言二人到来,才摘下帷帽,向范泽言叠手行礼,虽然面容是知天命的老者,躬身时脊背却不见半丝佝偻。
“见过少主。”
“无定长老辛苦,不必多礼。”
范泽言遥遥虚扶,掌心窜出一股内力形成的水流将无定长老托起,款步到一暖玉锦榻上坐下,懒懒托腮倚着身子。
无定长老面不改色,应是对范泽言这副散漫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姿态依旧恭敬。
“驿站那边本公子已经安排妥当,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回去验证他的身份,之后如何处理,等入了书院再商议也不迟。”
无定长老应了范泽言的吩咐,迟疑再三,还是决定多一句嘴。
“离开归墟阁之前,主老让我带句话给您,问您决定如何处置圣心帝女。”
“……”
向来无所忌惮、随心所欲的范泽言竟被问得一时语塞,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换做之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杀了干净,此时为何……
无定长老以为范泽言在认真思索,认为自己并未多嘴冒犯,这才放心地开始谏言。
“主老说尊重您的决定,容我僭越,无论月守御的身份是真是假,到时都不免暴露我们的意图,惹上仇怨,还是都处理掉最为妥当。”
“圣心只是个不足为惧的普通大国,据本公子近日观察,她绝不会置自己的家国不理,所以断然不会向我们轻易寻仇。再者,阁中有秘法,可以抹除人的一小段记忆,到时再将她带回归墟阁,也算招了个天赋不错的弟子。”
范泽言向来如此,虽然语气懒散,但却是不容置疑。
“可那秘法需得耗上一甲子的功力,还会气虚半年,甚至若是出现反噬,恐有性命之忧,实在是……”
“时间差不多了,长老随本公子前往驿站吧。”
范泽言直接打断无定长老说话,完全不理会他的担忧。
无定长老瞧见范泽言眸底的寒芒,明白若是再多事,可能下场会非常惨烈,所以只好识趣地噤了声。
在范泽言几人到达驿站之前,风煞就已经回了驿站报信,把他们的密谋说与月施二人听。
“难怪驿站的饮食总有股怪味,幸亏我们早有防备,没有中计。”
月施抚着桌上纹丝未动的茶碗,轻啧了一声,杀气在眼间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这个冒牌货竟然不惧入书院,莫非书院早就在背地里与归墟阁有勾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查清真相。”
书院虽然广纳九州才子,却仍归属于圣心。若真是暗中叛离,无论处于何种原因,都可严重到能动摇了圣心的根本,月施不能不管。
原本只是想混入归墟阁,既然范泽言这么不想杀她,那月施倒是不介意顺藤摸瓜,借他这把“东风”,双管齐下。
相比月施的思索盘算,听到风煞汇报后的月守御,脸色阴沉得紧。
之前还是猜测,而他现在可以肯定,范泽言那下贱东西绝对是在打月施的主意!
不待他与月施多言几句,感知敏锐的二人就察觉到范泽言领着人毫不避讳地进了驿站,直奔他们而来。
月施冲月守御眨巴了下眼,就双眼一翻,朝榻上斜斜软倒,扮作昏厥状。
她微微掀开一条眼缝,见月守御还黑着脸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便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弹出一小道粉紫色灵力,敲在月守御的大腿上。
月守御只觉一股刺痛,偏头便看见月施一边做口型,一边比划着,意在要他也装晕。
无奈,月守御只能挑了就近的椅子,把手支在桌上,撑着“阖了眼、几欲低下”的头颅。
蠢材!
谁无意识晕倒了能做出这种姿势!
月施闭着眼,白眼都能翻到后脑勺去了,实在是对月守御拙劣的演技无语至极。
但没法,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容不得她再纠正了。
范泽言推门进来就看见昏迷后形态各异的两人,确认中了药,没了知觉,才让无定长老进来,锁上房门。
无定长老取出一个通体纯金打造,雕着奇特的图腾的四角小鼎——
羊角龙尾,美到雌雄莫辨的人面,乘双龙而行,鳞片似冰晶,透着无与伦比的冷峻,一睹震撼身心。
范泽言见到此物,抿紧了双唇,眼神中既有敬畏,有不甘,也有厌恶,情绪复杂到久久不散。
无定长老催动内力,从月守御的眉心刺出一滴血,小心托盛着,慢慢放入鼎内的冰蓝晶体中。
血液接触到晶体,瞬间似枝干状地渗透进去,再一点点消散,仿若被吸收了一般,直至看不见半点血色。
不多时,原本澄净的冰蓝晶体,内部竟然出现了一小股波纹,紧接着波浪翻滚,卷起层层金光,浪涛碰撞间,一滴冰蓝泛着金耀的浑圆液体激荡而出,飞速撞进月守御被刺破的眉心,消失不见,连伤口也直接愈合。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