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城外，官道上，茶铺前。
茅筱白低头看着脚边的剑坯，她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她的指甲在快速增长，她紧咬的银牙变得尖锐起来。
她头上的青丝也在变长，她白嫩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纹路。
当茅筱白抬起头，她的一双眸子，已经变成了血色竖瞳！
妖！
化形之妖！
茅筱白死死的盯着长青，妖兽的本能让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凶名昭着的提刑官，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
从官道远处，长青跟着望月犀的车出现在她的视线，她便已经有此感受。
虽然她不明白，这感觉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丹海境四重的人族身上，但她明白的是，这感觉，也曾经在海云楼楼主身上出现过。
“看来，你不同意？”
长青嘴角扬起，点头一笑，轻声说道：“好。”
茅筱白浑身瞬间炸毛，云淡风轻之间，长青身上的恐怖之感，竟然超过了海云楼楼主！
“给我……师父……道……道歉……”
长青脚边，短暂失神的徐正义回过神来，此时的他头晕脑胀，没人发现他的脖颈之后，皮肤上竟长出了鳞片！
鳞片散发着寒气，令徐正义浑身僵硬无比，无法动弹。此时那鳞片逐渐消失，徐正义的眸子，也恢复如常，只是他的身体依旧冰凉。
他麻木的手拽着长青的衣袍，声嘶力竭：“我师父，不是废人！”
长青伸手虚抓，镇天黑尺剑出现手中。
随意垂下，剑刃抵在徐正义脖颈之上。
一把黑尺，看似无锋，但徐正义的脖颈，却已然崩开一道血线！
“不要杀他！”茅筱白收起妖化，宛如人畜无害被恶霸欺凌的邻家少女，令人看了不忍心怜。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长青静静说道。
“为什么你要死死相逼！”茅筱白看着长青。
“你知道为什么，这不是一个问题。”
长青说着，又看向沉默不言的陈铁军，继续说道：“老兵，是妖，便都该死，对吗？”
“可我们无心伤人，我们是好……”
茅筱白刚要反驳，却被长青打断。
“妖，哪里还分好坏？”
茅筱白彻底愤怒，她上前一步，正要再次妖化，可当她看到徐正义脖颈间汩汩流出的鲜血，她浑身一紧，停在原地。
她只能捡起地上的剑坯，眼中充满了不甘。
“为什么……”
茅筱白失魂落魄，眼神空洞，当她的眸子再次恢复神采，她的表情已是决然，“只要我死，你便放过他？”
长青点头，“对。”
茅筱白举起剑坯，剑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心脏。
她委屈的看向陈铁军，又不舍的看向了徐正义。
最后，茅筱白问长青：“你都已经走了，只因为他攻击了你？”
“我的身份，我的责任。”
长青看似回答，却根本解不开茅筱白心中疑惑。
她用力握着剑坯，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不要！”徐正义大声喊着，却丝毫阻止不了茅筱白即将香消玉殒。
陈铁军紧咬牙冠，他紧握刀胚的手，不停发颤。
他的表情不停变换，他没想到，青云提刑官竟是比传言更加凶残。
虽然，面对妖。
他同样也没想到，这个猫妖，竟然真的会为了徐正义赴死。
虽然徐正义……
“停下。”陈铁军开口阻拦。
茅筱白胸前衣襟，已经绽放出一朵鲜艳血花。
她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陈铁军。
陈铁军沉声且艰难的说道：“不是所有妖，都该死。”
茅筱白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紧接着便是释然。
只是，她更加不舍了。
为什么，不能早一些。
苏巧巧已经完全蒙了，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的她，好像不是红楼头牌，也不是青莲帮情报枢纽的掌控者，而只是一个憨儍蒙昧的村花。
她的脑子完全乱成了一锅浆糊，无数个问题将她的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这中年铁匠，想干什么？
长青，想干什么？
这怎么还有化形之妖呢？
徐正义，好像也不是人……
纵是金身境修士，也没有头这么硬的！
这崩碎的半边官道，就好比苏巧巧此时的认知。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长青所说的责任。
不经历樊林城的那一天一夜，没看过长青血战妖兽之后满身的伤痕，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苏巧巧甚至都没想过，这世间会有长青这般人。
倒塌的铁匠铺，陈铁军一蹦一跳的来到官道上。
烧红的流星铁打造的刀胚，此时渐渐失去红光，露出锋芒。
“我说过，你不配死在我手里。”长青挽了个剑花，“你若想救他们，一样，拿你的命来换，你自己动手。”
陈铁军只是抬起刀胚，指向长青，“请大人，离开赤霄城。”
“废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打铁。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就别操心了。”
长青开口说道。
“大人，纵然你有天级法宝，也未必护得住你。”陈铁军眼神坚定下来。
“所以，你认为，凭你一个废人的命，便能护得住我？”长青突然说道。
所有人皆都一愣，惊吓的路人面面相觑，茅筱白、徐正义也是满头雾水。
就连陈铁军，也是一阵惊疑。
难道，长青从一开始，便都猜到了？
苏巧巧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她感觉，她似乎快要明白了！
长青的身上，穿的只是寻常的镇狱使制服，甚至没有绣上一缕金边，连法宝都不是。
但陈铁军却说长青身上有天级法宝。
护？
显然不是长青手上的黑尺剑。
醉风楼，柳山河，那枚玉佩！
苏巧巧呼吸一滞，她有些口干舌燥，她看向长青时，更感觉长青好似无底深渊不敢靠近，又好似炎炎烈日不能直视。
在火灵石催动的法宝烘炉边锻造流星铁刀胚，如此干扰之下，还能直接确认那枚玉佩。
这铁匠，定是柳大将军的亲随！
是个人就知道，长青此行危险。这铁匠，又如何不知？
苏巧巧看向倒地的徐正义，茶铺的茅筱白，更是了然。
边疆军将士，镇守边疆，平日里最多的战斗，不是与玄月国交兵，而是抵御妖兽！
从其满身伤疤，便可知晓。
徒弟是妖，师徒情深，似乎与茶铺之妖相恋。不止如此，这赤霄城，还满城是妖！
这对一个老兵来说，简直就是最残酷的折磨！
失去了一条腿，只是他自己。他有多少袍泽殒命妖兽之口，又有谁能知道？
官道拦路，劝阻长青。
可即便红楼将情报传递，也依旧改变不了长青残暴凶名，更何况，极少数的传言，更容易令人相信。大多数都认可的好话，反而会被当做刻意操纵。
如此，铁匠以命相阻！
报答柳大将军情义，也让他自己得以解脱。
他认为他这一死，长青便不敢前行。
因为边疆军总兵柳轻眉，此时就在赤霄城！
杀老兵？柳轻眉的传言，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