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喵的一生无疑具有很强烈的传奇色彩,这一点谁都不会怀疑,无论是她浅显的身份还是内里。
吴邪在整理资料时发现自己笔记本里有这么一行字,旁边没有任何多余的注释,图解,跟他本子里的其它内容格格不入,甚至整个笔记本里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就只有这一行字了。
他抿了下唇,指尖在名字下划了一条虚印。
汪家人为什么会在他的笔记里。
他又翻找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属于这个名字的只言片语,大脑一片空白,最后放弃,去找胖子和小哥求证。
说不准是你丫哪个相好的。
胖子毫不在意的扫他一眼,又继续眯着眼晒太阳。小哥略微摇头,也表示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是谁呢,要真是无关紧要,他绝对不会写进笔记里来,而且看这句话后面的墨点,他是要继续写的,但不知道被什么打断,于是只剩了这么一句明显是长篇大论开头的句子。
但不是我说啊天真,这名字还真他丫有点耳熟,小喵小喵,感觉在哪儿听过呢。
胖子上半身挺起,抓着躺椅边沿看过来,费解的表情特别鲜明。他确实对这人有印象,吴邪知道胖子是胡扯还是认真的,他那个表情,就是真的。
于是他给解老板去了电话,对面顿了顿,在他以为要说无聊的时候那边说,我帮你查查。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那边时不时有一些翻找或是敲打键盘的声音,他这边也沉默,很少见的情况,一般这个时候胖子肯定抓紧机会胡扯,例如问解老板收入几何,是不是平个账。
其实账早就平了,他五十岁时候落得一身轻松,感叹原来无债一身轻是这样的感觉。但胖子总喜欢提这一茬,一开始他还以为胖子是终于还清了,秉承着莫欺老年穷的信条翻身农奴要做地主,后来发现不是,他下意识的,似乎条件反射,只要一看到解老板就想起这茬,似乎旁边有个看不见的人叫他还债。
半个小时后解老板出声,讲没有这个人,系统内外,包括当年沙海事件卧底在九门的汪家人,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他哦了一声,准备挂掉电话。
解老板如今也上了岁数,但是不像他一样躺平,每天还是坚持处理工作,时间比较紧切,这半个小时已经很久了。
但他讲再见的时候对面也讲了话,我记得这个名字,解老板说,语气少见的有一些疑惑。于是他停下来,等后续的句子,但是没有了,那边也停下来没有递进。
后来电话被切掉,嘟嘟,很突兀,大概是被工作电话顶断线了。
一定有这么一个人,胖子说,不然他妈的咱们就是一起跑云南去吃菌子也没这么整齐的。
瞎子。小哥抬了下眼,很平淡道或许他会知道。
哑巴老师没有解释这句话的原因,或许没有原因。
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那边懒洋洋冒了一句,老徒弟,稀罕呀。
他现在已经是老徒弟了,对面成了老老师傅,但是和哑巴老师一样,瞎子师傅还是那张年轻的面孔,现在站在一起,外人都要称他为长辈。
稀罕。他应了一声,问你认不认识汪小喵。
谁?对面尾音扬了扬,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于是解释了今天怎么发现自己的笔记本,怎么在准备怀念过往时发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又怎么从解老板联系到瞎子师傅。
哦。瞎子又懒洋洋应了一声,说不知道,我跟汪家人不熟,怎么着老徒弟你也是想老来春一把,再跟他们掐一架。
我在讲正事,他无奈的强调这一点,觉得有什么压在记忆深处,想摘取时又消失了。
好吧,对面沉吟片刻,说我记得是个女人,汪家来的。
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他有点无语,这两点难道还不明显么,就不信有哪个男的能叫这个名字,况且姓汪的人,在他的圈子里只能是汪家来的。
哦,那你得问黎簇,瞎子师傅说,当年计划里深入汪家的就他一个,我们谁都不可能比他清楚了。
也对,于是电话又打了过去。
嗯。
黎簇的声音很成熟了,三十多岁大小伙子,比从前妥帖不少。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汪小喵的人。
对方没有回复,他以为被挂断了,看了看手机界面,上面的数字还在跳动,一秒一秒,变动的特别快。
不认识。
一分钟后黎簇终于说,他知道这孩子有隐瞒,想了想说,晚上聚会,来一趟吧,对面应了一声,嘟嘟,被挂断了。
聚会来的还是那几个人,苏万和杨好在解老板后面到,黎簇压轴,瞎子师傅早早就过来,忙着监工。
饭桌上胖子首先谈论起汪小喵,大家都静了一下,接着各自行动,菜很快进了各种碗里。
没人记得这个人,但这个名字就是格外熟悉。吴邪觉得奇怪,肯定有什么强有力的东西把这个人的一切都抹掉了,但是什么才能有这种能力。
话题后面被不知道谁挑开,大家有一茬没一茬的接话,吴邪去夹盘子里的青菜,路过红烧狮子头时候就有点怔愣,开饭十几分钟了,这道菜没一个人动过。
他想了想,记忆里这几个人没有喜欢吃这类食物的,也不是不吃,只是在每个人只能点一道菜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点这个。
接着他就想起好像每次聚会都有这么一道菜,怎么样被端上来结束时候就怎么端下去,后面喂了狗还是怎么样不记得了,一直是胖子来处理。
这是谁点的菜。他问,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儿,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他于是问胖子没人点做这个干嘛,怪费劲的,你也真有闲心。
肯定有人想吃这个,不然我他妈变态啊,这么费时间的一道菜没人吃我做他干嘛,胖子说的理直气壮,但是问他是谁点的他又说不出来。
做了就吃,吵什么。
黎簇冷冷扫一眼他们几个,探出手来夹丸子,苏万来打圆场,说鸭梨最近生意比较忙,压力山大,就来倒酒。
黎簇下意识举了酒杯去迎,袖子因为这个动作滑了一截下去,露出手腕上一条红绳。这条红绳黎簇带了很多年,现在已经旧了,鲜红的颜色变成暗红,仔细看都能看到毛边,倒是上面银质嵌金丝的珠子还依旧光亮。
你这个到底是哪里来的,带那么久,怪长情的。
胖子也看到了,随口就问出来,黎簇手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红绳,抿了口酒就说,
当年在吴山居白蛇卖给我的,说保平安还是什么,强买强卖,没办法。他皱了下眉,抢在胖子前面说,已经习惯了。
吴邪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吃过饭天色已经很黑了,他们几个坐在院子里消食,瞎子跟胖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插话,有流浪猫经过想从院墙翻出去,黎簇半道截住,强硬的抱在怀里撸。
晚风是很舒适的温度,吴邪在躺椅上来回摇晃,觉得有一点困。
鸭梨,你来怎么没带你家小黑。苏万也过去摸,三两下把三花的毛摸出静电,在它的注视下特别诡异的笑了。
小黑是谁。胖子问道。
哦,鸭梨养的一只黑猫,本来没有名字,这是我自己叫的。苏万说道,这猫脾气特别不好,只跟他亲近,别人碰一下都要挨打,而且有分离焦虑,所以我才奇怪他怎么没带过来。
死了。黎簇把猫扔出去,拍了拍身上的杂毛,目光泛起一丝波澜,死的很安静。
苏万脸上的笑僵住,眼珠转去杨好那边,想要他帮忙解围,但杨好挑了下眉,表示哥们帮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空气沉默下来,还是瞎子师傅比较疼徒弟,开口换了话题,于是院子里又一派欢声笑语。
吴邪眯眼听着,不多时睡着,梦里日光熹微,一只巨大的红鸟从天际显露,尖锐的鸣叫一声。
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解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小哥也不见了,大概是去巡山,两个小的没了踪影,院子里只有他和狂打呼噜的胖子。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嘣响了两声,还是老了,他想,然后看到院子外面瞎子和黎簇在一起抽烟,烟气弥漫远去,很浅淡。
算了,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想说,也没必要问了,反正只是一个名字。
他叫了胖子回去睡觉,很快又沉入梦境,梦里是一片仙境,祥云,朱雀,有人叫他名字,他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