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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实在太热,我带着小喵时不时下溪里淌水抓鱼,玩儿的痛快,胖子每天从店里回来都要痛骂我们两个一顿,说我俩没良心。

我俩相视一笑,约定明天继续出去。

小喵来我这儿其实是有原因的,二叔跟汪涔境外的公司最近来往比较密切,她作为两家中转公司的董事长简直忙的焦头烂额,烦不胜烦。

于是烦中生智,一个电话打给黎蔟,自己跑来雨村避暑。

我都能想象到黎蔟如何崩溃,又如何在崩溃中安慰自己,接着把苏万和杨郝骗过去一起崩溃。

得亏我没什么经商头脑。我看着瘫在躺椅上在屋檐下躲太阳啃冰棍的小喵,又一次庆幸自己没继承到二叔的商业头脑,不然免不了被她压榨。

“看什么?”小喵轻飘飘扫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小池塘里“如果能游泳就好了。”

“打住!这小水坑可承不下您这尊大佛。”

我看她脸色一变,立即转口说山里有瀑布,明天带她去玩儿,这才免去被嘲讽暴打的下场。

塘呀,苔呀,你们俩就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你们今天绝对落不了好。就是苦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又得跟着她瞎折腾了。

不然明天让胖子陪她去吧,反正他每天抱怨自己在店里累死累活,我俩在外面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公平。我想想自己的手艺,觉得这办法可行。

天上突然下雨,一开始还稀稀拉拉的,不过半分钟直接成了倾盆大雨,我赶紧跑回屋檐下面,见池塘里面已经满是涟漪。

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胖子和小哥没带伞,一会儿回来也是个问题。

“我去给胖妈和小哥送伞吧!”小喵一下跳起,激动的不行“这天气简直了!我都不敢想在下面得有多凉快!”

“你要去了你胖妈回来得骂死我。”

我摇摇头,叹了一声,心说年轻人就是爱闹腾。接着转身回屋里找了四把伞和两双雨靴,她看到眼睛都亮了,极其敷衍的用串子话夸我善解人意。

这种没营养的话我都不想听,不知道她跟谁学的油嘴滑舌这一套,那天天把胖子哄的嘴都合不拢,被她指使干这干那,忙一天回来还得给她做红烧狮子头。

雨下的很大,砸在伞面的声音尤其闷重,不过还是数小喵那边的声音特别,朦胧雨声中轻重鼓点在她伞面交替,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独特韵调。

伞下她神色柔和,锐利眉眼软化成一汪春水,望着周边葱郁树木与青翠雨滴,笑容里带了一点调皮。

美人配好伞,也不枉我那段日子削竹子削到崩溃了。

这伞是我亲手扎的,从选竹就开始亲力亲为,浸泡蒸煮,一点点刨竹皮,劈伞骨,钻孔开槽,穿针引线,绕伞骨做满穿,这些基础就花了小半年。最后贴画伞面和刷桐油真是整个工序里最简单的部分了,但也花了几个月时间。

那大半年时间我都泡在杭州,死皮赖脸跟着那个非遗老师傅一步步做下来,最后做成时得了句夸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师傅在我走时反到问我有没有兴趣做这行,说很少见我这么有耐心的年轻人了。

我说这把油纸伞只是因为有人喜欢才做,真要我耐着性子每天做这个实在有点为难。

老师傅看了我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嘛。

我看你网上有挺多粉丝,就不收你钱了,你回去用我徒弟的名义多宣传宣传这伞,也算给非遗传承做了贡献。”

我当时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还是他先挥手,把院门关上前告诉我没事干可以带朋友们来玩玩儿,年轻人朋友多,说不定哪天油纸伞又能回到大众视野。

还说,如果你晚年生活无聊,可以来这里看看。

大红的门被他关上,两只金色的门环来回拍打,声音闷重,跟雨滴砸在油纸伞上的声音那么相似。

眼前的门扉金环明明颜色那么艳丽,我却生生看出一点萧索。

非遗啊,一条任重而道远的路。

“想什么呢?”小喵指指远处雾气里朦胧的山“小哥每天就巡那个吗?”

我点头,她又说我明天也去。

“他巡山不讲话的,你想清楚。”

“那算了,我还是去看瀑布吧。”

说笑间已经看到喜来眠的招牌,檐下零星几个人在避雨,小哥在收银台抱臂看雨景,胖子搭条毛巾忙活着洗碗碟。

小喵几步跑过去,油纸伞放在檐下,扑过去吓了胖子一跳。

“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什么?”

“给你送伞啊。”

“死丫头。”胖子骂她,眉眼间笑意却无论如何遮不住“中午别回了,今儿人少,食材丰富。想吃什么招牌菜?

提前说好,做不了红烧狮子头啊。”

“哎呀,胖妈做什么我都爱吃。”

胖子被小喵哄的乐不可支,一转头看到我哼了一声,骂道“天真你怎么没点儿眼头见识呢,来洗碗啊,还是说今儿你掌勺?”

我习以为常,在小喵幸灾乐祸的目光下穿上围裙,苦兮兮的给胖子打下手。她却端了胖子洗好的水果,盘腿坐在椅子里一边吃一边追剧,好不快活。

做饭时雨小了点,避雨的人都走了,小哥把门关好,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小喵水果吃完,嫌剧没意思,摩拳擦掌要跟小哥单挑,小哥没拒绝,两人淋着雨在外面你来我往。

我和胖子做着菜,时不时看一眼,发现小喵出招跟小哥越来越像,简直看不清了。随即想到当年瞎子教我的时候,不由感叹这东西还是靠天赋。

菜好的时候两人已经过了几轮,胖子喊人回来吃饭,自己回后间休息室找了两条毛巾,甩给小哥一条,另一条自己拿着,给小喵擦头发。

菜是喜来眠的招牌,胖子拿了几瓶冰啤上来助兴,破例允许小喵喝一杯。小喵近几年酒量上涨,三杯倒成了五杯倒,不过也够她胖妈高兴了。

吃饱喝足已经是一小时之后,几人又赖了一会儿才起来收拾,此时雨还是稀稀拉拉不肯停,就商量着下午索性不开了,回去打牌。

小喵有点微醺,闹着要去看山上的瀑布,无奈,只能陪同。

山里潮湿,寒气很重,我们先回去找了几件厚衣服才往山里走,一路听小喵跟胖子有的没的胡侃,倒也不觉得山路漫长无趣。

到了瀑布跟前已经是七点多钟,山里寒气上来,我给小喵披上衣服,她扫我一眼,转头往瀑布下面的水潭跟前跑。

“你别下去寻死啊!”胖子喊她。

她转头看过来,油纸伞偏了一点,表情非常无语“我看起来是傻的吗?”

“反正也不聪明。”

胖子说完跟着小喵过去,帮她撑伞,让她蹲在池子边找鱼。

这地方哪儿有鱼,鱼都在下游呢。胖子这么说,但也陪着她在那儿找,我估摸着应该能找到几条水草。

今天天阴,太阳早早落下去一点,乌云上面盖着一点晚霞,藏在瀑布后头也不出来。瀑布借着雨势哗啦啦涌的更快,白练一样冲下来,巨大的声响盖过雨声,有种直冲灵魂的震撼。

我仰头看瀑布顶端,在这狂乱水声中,心思筋骨都被洗的通透分明,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那边笑声传来,转头看到小喵居然真抓了条鱼举起来给胖子看,胖子握草叹了一句,说这鱼什么运气,跑到这地方都能给你逮到。

小喵说她俩有缘分,我正要过去看看,那鱼一甩尾回潭里去了,溅了小喵满脸水花,她也不恼,盯着水面直笑,看着有点傻。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么大的水压居然能活下来,也是厉害。

回去时雨已经停了,我们几个也不急着赶路,跟着小哥在山林间穿行,时不时停一下,小哥就给我们指他巡山时看到的风景。

有时是草木野花,有时是半截溪流,有时是满天繁星,看的人眼花缭乱,心都静了下来。

“看那儿。”

小哥遥遥指向一个方向,我们看过去,看到一个个橙黄的灯光挨在一起,意识到那是村子。

“那个是村屋,那个是喜来眠。”

我们跟着他去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区别来,小喵说您这眼力我佩服,接着仰头去看天上繁星。

今天星星很多,天空被雨洗的更加干净,黑暗被星子装点出层次,一望无际的样子。

“啊,真是岁月静好。”

小喵回头望过来,浅笑吟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酒劲没过,脸颊有两片红晕,特别可爱。

我看看一边的胖子,他笑得开怀,几步走上去揽住小喵肩膀,嗷嗷呜呜给她哼歌,小喵嫌他哼的难听,拍开他的魔爪跑去小哥后面躲灾。

小哥看看她,伸手把胖子拦住,小喵就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胖子装模作样怒嘿一声,看到小哥嘴角极不起眼的弧度又笑起来。

小喵转头看我,喊我吴偕,说你再不走一会儿被狼叼了没人管你。

我笑着点头,在他们三个的注视中走过去,觉得这一刻活着的感觉格外真实。

真好啊,月光,星夜,微风,溪流,还有三个这么可爱的人。

小喵挎着我的臂弯,又在躲胖子的摧残。我们都笑,笑声远远传出去,不知荡了多远,只觉得心里舒畅。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真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