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雍上京城 驿馆
“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波折，这下有些麻烦了。”刚回到下榻之处，诸葛元龙就立即忧心忡忡地拉着林朔商议。
原本昨夜与拓跋星澜的约定，是林朔同意随军观战，才换来了八皇子尽早归国的许诺。
可不曾想今日觐见，大殿上风起云涌，崔相和裂天君、靖天君相继下场，最后竟变成了杨嚣和林朔都要出征的局面。
“大人，事已至此，无论怎么焦虑也是无用，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才是。”林朔面色淡定地出言安慰。
虽然今日之事有些出乎预料，但只要能够前往塞北，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先前我还想着观战之时如何寻找出手的理由，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北雍不少人巴不得我出手。”林朔心中暗忖，“而且还能带兵出战，这等机会倒是要好好把握！”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和诸葛元龙明说。
“若此事当真不可避免，林将军届时必然要上阵厮杀。”诸葛元龙来回踱步，“不如我随你们一同出征？随侍殿下左右，也好护得周全。”
“不妥！”林朔思虑片刻，摇头否定，“我等三人不能全都北上，必须有人留在上京居中联络、传递消息。否则消息闭塞，更加会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将军所言甚是。”诸葛元龙也是聪明人，刚刚关心则乱，林朔稍一点拨就明白过来，“只是在下文官出身，不通兵事。请将军实言相告，此行究竟是否凶险？”
林朔迟疑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凶险异常！”
“怎么会？”诸葛元龙大惊，“那靖天君不是说你和殿下只需要转运粮草吗？”
“大人，此行凶险之处有三。”林朔伸出三个手指头，“其一，骊山之军。今日靖天君提及此军，不少大臣面露古怪之色，恐怕绝非善类！”
“其二，转运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茫茫塞北征战，最怕的就是粮草不济。这个道理北雍明白，塞外胡族也明白！胡族骑兵来去如风，最擅长的就是劫粮啊！”
“其三，最重要的一点，八殿下乃是主将，林某只是副手。”林朔越说声音越沉重，“兵凶战危，局势瞬息而变。若是外行之人胡乱指挥，弄得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没上过战场，但你可以带兵啊！以你的本事，再不济也能保着殿下全身而退吧？”诸葛元龙急忙说道。
“可是八殿下能像大人这般信任林某吗？能放手让林某施为吗？”林朔反问。
“这...”诸葛元龙顿时语塞。连他都是今日首次见到杨嚣，更别提获取对方的信任了。
“主、副将之间互不信任，甚至相互防备。”林朔一脸笃定，“这仗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诸葛元龙终于再也坐不住，急得团团转。
在林朔的分析下，原本看上去相对安全的粮草运输，已经变成了九死一生之旅。
“那靖天君看上去和善，实际上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诸葛元龙恨声说道。
“大人，靖天君心中想法我等无从揣摩，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与八殿下见上一面。”林朔沉声道，“只要八殿下能信任我等，此事尚有可为！”
“啊，对对对！”诸葛元龙立即点头，“此事我来安排，争取明日就和殿下见面！”
说完和林朔匆匆道别，急忙出门运作此事。
虽然宣德帝已经允诺杨嚣归国，但至少在目前，他们二人要与杨嚣见面，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这些都是诸葛元龙这位使团正使的事情，林朔身为副使兼打手，位置摆得很正，绝不给自己揽活儿。
回到屋中，林朔打开窗户，似乎是在欣赏窗外景色。过了片刻，口中轻声说道：“等了这么久，还不准备现身吗？”
屋内空无一人，不知他是在与谁说话。
然而下一刻，一道娇笑声从角落传来：“冠军侯感知敏锐，妾身佩服！”
窗外清风拂过，一位白衣女子凭空出现，站立在林朔三步之外。
此女子年约四旬，却依然杏眼桃腮，保养极好，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妾身无量阁上京执事柳氏，见过冠军侯！”盈盈一礼，分寸拿捏极好。
“柳执事不必多礼。”林朔抬手示意请坐，“不知执事前来有何要事？”
“确实有事相商。”柳氏手腕一翻，一卷精致的卷帛出现在手中，“这是近段时日北雍最新的大小事宜，以及上京城中的各处势力，请将军过目。”
“贵阁有心了。”林朔接过展开，眼露满意之色。如今他初来乍到上京城，这份卷帛来得正是时候。
当初同意与无量阁合作，林朔就是看重其情报能力独步天下，这一点连北雍的墨龙卫都无法匹敌。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鄙阁阁主吩咐妾身来与侯爷商议。”柳氏察言观色，见林朔对卷帛颇为满意，随即开口说道。
“鄙阁已经听说侯爷将随征讨大军一同出征，阁主他老人家想拜托侯爷，能否寻找机会让北雍大军大败一场？”
“嗯？”林朔猛然抬头，如虎般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位执事，“贵阁这是嫌林某死得不够快吗？”
林朔的目光下，柳氏只觉得仿佛被一头绝世凶兽盯上，浑身如坠冰窟，咬紧牙关勉强说道：“侯爷切莫误会，阁主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冷冷地看着柳氏数息，林朔才收回目光。
“贵阁应当知晓，北雍君臣谋划林某随军出征，只是为了寻找机会除掉林某这个威胁。”林朔不疾不徐地说道，“虽然主帅人选尚未定下，但想来不过是拓跋星澜和靖天君二选一罢了。”
“有此二人在军中时时防备，林某有何德何能让北雍大败？”
“况且就算真这么做了，到时候一项战败的罪名压下来，林某的脑袋可就名正言顺地搬家了。”
“贵阁主莫不是在消遣某家？”
林朔的质疑合情合理，他北上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自保，二是谋夺胡族之气运。无量阁主的请求在他听来就如同疯子呓语一般。
柳氏面色纠结，见林朔已准备端茶送客，银牙一咬开口道：“侯爷先不要拒绝，鄙阁已有周密安排。只要侯爷能让征讨大军大败一场，鄙阁可以保证届时北雍庙堂绝没有心思追究侯爷！”
“哦？如何保证？”林朔闻言好奇，无量阁似乎并不只是单纯让他去给征讨大军拖后腿。
“全盘的计划阁主没有告知妾身。”柳氏摇摇头，“但有一点妾身可以保证，侯爷绝不是孤军奋战，届时必有助力！”
“看来贵阁是在谋划一盘大棋啊。”柳氏的话林朔听明白了，无量阁肯定不止找了他一个人，“只是如此安排，贵阁究竟想要做什么？”
柳氏下意识地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鄙阁想趁此机会，一举击溃北雍！”
“击溃北雍？”林朔闻言一惊，随即嗤笑，“北雍国力如日中天，靠着一场败仗就能彻底击溃？就算你们能把宣德帝给砍了，那还有拓跋星澜呢！届时他顺利继位，北雍照样固若金汤。除非.....嗯？”
林朔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再也说不下去了，豁然起身，凝视柳氏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除非你们打算将宣德帝、拓跋星澜乃至整个北雍皇室在短时间内全部铲除。到时候群龙无首，贵阁再从中挑拨北雍世家相互攻伐，自然一片大乱。”
“我说的对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