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裁军的命令在闽地顺利推进。
这也让闽地顿时多出了不少壮劳力,其中一大部分,经过协调组织,前往了松江府,乃至更北之地。
北上,已经成为一种风潮,去松江府是因为近,可真要淘金,创一番事业,那必然就要继续往北,直到天津和北平。
而一路官道有着朝廷的支持保障,远处的游子不需要家人太过担心。
同时,大明的农户家庭也在悄然改变,嫡子留家,次子出远门闯荡,反之也是可行,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聪颖的百姓总有对社会变化敏锐的人。
大户人家更是如此,越是不受重视的庶子,能去的地方也就越远。
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杜绝村霸路霸甚至是盗匪这类事件,可跟随着官府组织远行,或者是随商队而行,都让旅途不再危险。
官道成为了整个大明的流通经脉,历朝历代所打下的基础,正在被流量所充盈。
也正是如此,由南至北,各节点的驿站乃至县城,若是运营得当,将人留下来消费,便能提高当地所能收到的商税。
整体上,大明并没有因为闽地裁军而出现新的动乱,在南北交流下,更是让百姓之间更了解彼此,同时加深了民间的交流。
文华殿中,朱祁钰刚处理完内阁大臣所呈递的政务事宜。
“如今京畿商贸繁荣,民间商贾对于财货交流愈发旺盛,而京畿仅顺天、天津两地有银行,实乃不足,朕欲在保定、真定、河间与永平诸府设立银行。”
朱祁钰开口说道:“除此外,山东如今也已稳定,诸卿以为,若是在山东选州府设立银行,何处比较合适?”
前面是朱祁钰的决定,若是大臣反对,也能提,后面就是大臣需要点对地方的了解,然后给圣人建议。
陈循对于圣人突然抛出的议题并不意外,商会利用银行牟利,而圣人乐见其成,现在做的,可以说是再助商人一力,至于到时候,哪个出头的商贾会成为圣人刀下之鸡,就看谁最跳脱了。
其他人对于在京畿主要州府设立银行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现在大明鼓励商贸,通过收取商税,不仅让官员发了实俸,还让农户手中的农作物有了更合适的交易价格。
也就是难在朝廷需要时刻关注各地的民生,机构衙门事务随着商贸的繁荣而繁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在山东设立银行,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既然要开海,那么整个南方沿海之地何其之多,由北往南逐渐铺设银行等一众机构组织,是未来必然出现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那孔家之人被流放之后,圣人第一次提起山东发展的事情,算是那件事已经揭过,此后孔子归孔子,孔家归孔家。
而山东州府,适合设立银行的地方,按路线来说,衮州、济南、青州都算是合适的地方,但是莱州和登州靠海,而登州还有备倭城,也就是石亨之前改革的军港。
在这些地方之中选一处,真要在朝会上提出来,那可就有的争了。
官场盘根错节的山东,经过一次大清洗后,现在地方官员,多是从各地调任而去的新官,有着这些新官的三把火,也算是将山东给烧得红透透的。
“陛下,臣以为,济南府作为山东六府之首,行政班底最为完全,乃是最合适之选。”
王直打了个开头说道,通常而言,首府有着充足的资源,又靠近京畿之地,无论是人口还是交通都十分合适选做山东银行试点。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陈循就站出来,说道:“如今海贸通畅,臣以为,青州府更合适,靠近莱州与登州,在此处设点,往后或能照应周边各府。”
青州府位于山东中间,到哪里都刚刚好,就以效率而言,青州府也不错。
现在可不是哪里富饶就在那设立银行,而是银行设立在哪里,必然吸引大量商贾人流,促进地方发展。
“不如设在衮州,其府比邻徐州府,江南等地之商贾,至衮州之后,便无需再多运送钱财,如此也能吸收江南储蓄。”
于谦开口道:“徐州本就是要地,以衮州府为桥头堡,让南边为北方发展输送经济,可使整个南北都受益。”
听着内阁大臣侃侃而谈,朱祁钰揉了揉眉间。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就一定要给出不同的选择。
“好了,朕不是让你们陈述哪里好,而是要选在哪里。”
朱祁钰扯起嘴角,道:“难不成要到朝会去论一论?到时候,别说三处州府,整个山东都会觉得自己所辖之地合适。”
这么一说,内阁大臣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想的是给圣人一些建议,好让圣人能更好决定,可官场沉浮,听到同级的同僚提出建议,下意识就选择了另一个没人说的建议。
内阁大臣们沉默片刻,王直看了看陈循,又看了看于谦,随后道:“那圣人是想让银行发挥什么作用?”
山东设立银行,哪里不是关键,而圣人具体要干什么才重要。
“方便商贾,创建良好营商环境。”
朱祁钰毫不迟疑说道:“当前商贸发展,不能局限于北方,局限于京城和天津,大明的银行分的是行当而不是区域,因而,在山东设立银行,也是为了商贾方便,助力各产业发展。”
闻言,大臣们对视一眼,随后由陈循起身道:“陛下,那便设立于青州府,位于山东中位,对于周边都有助力。”
顿了一下,陈循才继续道:“山东有官道,有运河,三府之地,基本都差不多,唯有地理位置不同尔。”
朱祁钰点了点头,道:“那山东设立商业银行之事,就交给户部安排。”
没等陈循拜下领命,朱祁钰又道:“银行增多,自然也需要由相应的管理衙门,商业银行虽归于户部,但户部当前管理有些混乱,还需要梳理一番。”
“是,陛下。”
现在银行分两种,一种是商业银行,另一种则是面对工农的银行,而户部所需要负责的,便是商业银行。
一两家银行和遍布整个大明的银行是两种概念,管理模式自然也需要与时俱进。
“另外,自京城往天津方向铁道线路勘探如何了?”
朱祁钰看向一直默默无言的周忱,这位老尚书现在十分自在,接班人赵荣将工地打理得井井有条,等工地完工,为赵荣请上一功,那么他就能功成身退了。
“回陛下,当前已探明一条线路,如今工部正在论证。”
周忱立马就回道:“结合赵侍郎在西山工地之中所遇到种种问题,还需些许时日才能完成铁路造价核算。”
“嗯。”
朱祁钰缓缓点头,铁路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交通工具的改变,那也是通信速度的变革。
而京城与天津的线路,也将是未来的工部尚书来负责,现在赵荣有着经验上的优势,不仅是京津线路,往后的各种铁路也需要由工部负责。
至于蒯祥,综合考虑而言,相对没有那么合适了。
不过,现在周忱的状态也太过悠闲,这对于一直忙碌的其他大臣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挑衅。
“陛下,辽地如今人口流入众多,除开沈阳城,还有大宁、建州等地需要工部建设支持。”
于谦当即就站出来,对着朱祁钰躬身说道。
闻言,周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浓眉大眼的于谦,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要知道,城市建设是十分耗费时间的事情,所以,很明显,这是下一任工部尚书的功绩,如此才能让后人不会上位后直接反对前任的政策,保证政策的一惯性。
所幸,周忱早有安排,立刻道:“陛下,工部各侍郎、郎中已有在辽地协助,各款项只要由户部拨出,工部必然能够协助各处基础建设。”
陈循突然被点到,顿时就觉得有些冒犯了,怎么就把自己扯了进来。
“陛下,当前辽地各处,除了沈阳城,便是旅顺军港建设耗费颇多,至于建州之地,当前还是以畜牧为主,司农寺正在视察农田,寻找适合之地。”
整体上,辽地的发展循序渐进,都不需要朝廷强制迁移百姓,一些行脚商、商会分部等所产生的需求,自然就让另一些人将其视作商机,因而形成小型聚落,可以称为乡村,上前还没有人口多到城镇的程度。
而朝廷现在在辽地做的最多的就是寻常良田,之后以朝廷的名义组织农户耕种,渐渐扩大规模。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朱祁钰也就不再在这点上纠结。
“好了,辽地之事,有诸卿群策群力,相信必然能欣欣向荣。”
朱祁钰抬手停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众人,道:“不过,居安思危,辽地虽然安稳,可不代表大明已然安稳,能刀柄入库,马放南山,别忘了西域之地,地广人稀,还有察合台虎视眈眈。”
“回陛下,勇武营团驻守哈密之后,沿途各州府主动发动百姓修缮官道,现在往西域之路坦荡,若是发兵,不出一月便可抵达边关。”
王直听到关于西域的事情,恰好帮沿途州府说一说话。
说是修缮官道,其实是沿途州府在知道哈密以及关外被收复后,不少官员立马就反应过来,往后的商路必然兴起,可若是因为官道等交通设施太差,导致商贾流失,那岂不是错过了白花花的政绩。
“如此,于卿,往西域派遣一火枪营,维护边关商道。”
既然沿途的州府都那么主动了,那么朱祁钰自然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一个营也就是三千到五千人,但是依托边镇,只要物资充裕,这一个营就能抵挡成千上万使用冷兵器的部队。
哈密等地的防御还没有完全形成,为了保护这些前线,那必然要将后方给巩固稳定。
“回陛下,臣以为,将肃州卫中抽调一营,与火枪营换防,如此也能起到部队之间相互交流的效果,又能增强边关防御。”
对于察合台,于谦能明显感觉到圣人可不会一味的防御,而往边关增兵,应该就是为了让勇武营团能够发挥其游牧属性,使得其能够更为机动。
“可。”
朱祁钰自然不会停滞不前,察合台是一定要归入大明的版图之中,只不过这几年人口才增长了不少,枉然开启战端,让大明的年轻人走上战场,可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要打,那就要打有准备的仗,最大程度减少我方损失,军伍中的任何一个兵,在朱祁钰眼中都是十分宝贵的。
当然,这一切的安排,都是顺着大势而为。
各州府的目的虽然不是为了让军队顺利通畅行进,可交通良好,势必也让朝廷驰援西域的速度都快上了不少。
而因为官道通畅,时常可能会有军队通过,反过来让周边的匪盗势力忌惮,使得周边的治安越来越好。
如今拱卫京城的二十万大军,有近三分之一都换装成火枪兵,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热武器部队,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定期训练不停,已经不是当初被围京城时的那些不知战的兵丁。
“可还有其他事宜需要议?”
朱祁钰开口说道:“若无议事,今日便此散朝。”
这开春将近,京城的农户也都开始整地,预备着春耕。
当前大明休养生息,百姓都在埋头苦干,权贵也是想着如何赚钱,整体的气氛可以称得上和谐。
从文华殿中出来,兴安立马就向朱祁钰汇报,道:“陛下,礼宾司传来消息,琉球国王请求入京面圣。”
闻言,朱祁钰脚步没停,道:“这琉球国王,文书让朕看一下。”
“已经放在车上了,”
兴安立马就回道。
倒不是说琉球国王已经登陆大明了,像国王这种身份,需要事先通报,得到圣人允许之后,才会离开本国。
在车厢中,朱祁钰看着文书,几眼就放到一旁,无非就是面圣,请求圣人给个地方,让他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