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遍地是死尸,李潇然和高太尉架着皇帝的病躯赶去承天门,希望能保住肃王的命。
接近卯时,天微微亮,承天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箭矢和刀剑,皇帝被绊了好几次。
皇帝到达承天门时,上千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箭矢直指穷途末路的肃王余孽。翠禾的长兄抓来了张贵妃,用剑抵着张贵妃的脖子。
谋反是大罪,人人得而诛之。此时已经由不得皇帝做主了,即使金吾卫肯听皇帝调遣,太子的舅舅高太尉一家也不会放过肃王。
面对这一幕,皇帝站不住了,整个身子都压在李潇然身上。高太尉用剑抵着张贵妃的脖子,向城楼上的肃王喊话:“楼上的人听着,张贵妃在我们手上,放下兵器,留你们全尸!”
肃王知道没有退路,早已不在乎生死,只恨连累了母妃。张贵妃跪下来哭着求皇上:“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是臣妾逼着肃王这么做的。松儿是个好孩子,求陛下饶他一命!”
皇帝仍然想留肃王一条命,吩咐金吾卫后退,留一条路让肃王撤退。
张贵妃知道败局已定,担心儿子因为她不肯撤退,于是喊了一声:“松儿,快走!”然后脖颈撞向高太尉的宝剑,自刎谢罪。
“母妃、母妃……”
“表妹,贵妃……”皇帝抱着血如泉涌的张贵妃痛心疾首。张贵妃很快没了气息,倒在皇帝怀里一动不动。
李潇然向城楼喊话:“松儿,放下剑下来,皇叔保证不伤及无辜。”
太子匆匆赶来,喊话道:“二哥下来,我不杀你,二哥我们是一家人……”
“母妃,儿子害了你……”此时肃王已崩溃,大势已去,他丢下剑,朝下面喊话:“父皇,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儿臣叩谢父皇养育之恩,叩谢皇叔,三弟对不住啦……”
皇帝沉浸在悲痛中,太子请李潇然上楼去劝说肃王下来,还保证不伤他。
忽然城楼上没了动静,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肃王站上了城楼,他张开双臂像一只飞鸟一样快速落下来……
“松儿,不要……”
“二哥……”
李潇然刚走到城楼前,就听到一声巨响,肃王重重地摔在地上。李潇然跟发疯一样跑过去抱住肃王,眼泪止不住地流,“松儿…松儿……”
地上蔓延了一大滩血,李潇然抱着断气的肃王哭得撕心裂肺。
皇帝吐了一大口血,往后一仰,被太子接住……
三天后皇帝终于醒了,不过却躺在床上动不了。
睁眼看到知远和翠禾,皇帝张了张嘴,知远对翠禾说:“快去拿水。”
翠禾端来温水,知远扶皇帝起来喂他喝了半杯水,皇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知远环顾左右说:“皇上放心,您现在在昭仁宫,很安全。”
翠禾支走宫女太监,皇帝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问:“知远,你姐夫呢?”
知远轻声回答:“太子殿下在料理朝政,睿王在办理张贵妃的后事。”
皇帝想起往事老泪纵横,不顾帝王的威严,失声痛哭。
“张贵妃已去,请皇上节哀。太子仁善,对外宣布皇宫失火,张贵妃不幸于大火中身亡,以贵妃之礼厚葬。肃王进宫剿灭贼人,不幸薨逝,以亲王之礼厚葬。肃王长子立为永平王,封地在蜀地。”
太子这样的处置让皇帝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可想起亲生儿子惨死在自己眼前,皇帝悲从心来。
翠禾跳到床上,蹲在皇上身边,“皇上我跟你说悄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
皇帝心如死灰,哪有心思听什么悄悄话,只当是翠禾要说笑话哄她开心。
翠禾神神秘秘地说:“皇上,肃王没死,他还活着,睿王表哥跟他……”知远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她继续说。
皇帝猛地回头望向翠禾,“你说真的?欺君是死罪!”
翠禾很认真的点头。
皇帝转头又看向知远,“知远,你来说。”
“皇上,千真万确。肃王跟我二姐和解了,他去年回蜀地时,我二姐给了他易容面具。当时肃王是要跳楼自尽的,被张素打晕了。张素易容成肃王,换了衣裳跳下承天门。睿王认出了张素,连忙上楼在角落里找到了晕倒的肃王,将他藏起来带出宫。”
“那个逆子…他还活着!”皇帝笑出了眼泪,拍拍知远的手,“替朕谢谢你二姐!”
翠禾叮嘱道:“这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皇上可别说漏了嘴。”
“翠禾,快去端药汤来。”
三日后,陆芳如启程,带三个孩子去蜀地居住。
刚出城,路过一片竹林时,等候已久的知远与翠禾上前说话。
蒙面的肃王上了知远的马车,李潇然道:“长话短说,叔父给你守着。”
肃王吸了吸鼻子,一上车就跪在地毯上,恭敬拜了三拜,“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对不起父皇和母妃。”
皇帝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皇儿这样很好,一家人去蜀地和和美美地过,游山玩水,煮茶垂钓、抚琴听雪……”
“儿臣愚钝,到现在才明白父皇的苦心……”肃王抱着皇帝的腿大哭,“此后儿臣再也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儿臣不孝……”
皇帝抱了抱肃王道:“皇儿最孝顺了,你教好永平王,守好封地就是尽孝。去吧,好好的。”
肃王再次拜别皇帝,下车后又恭敬地跪在李潇然面前,“侄儿拜别皇叔,感谢皇叔和萧叔母再造之恩,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方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李潇然抱了抱肃王,“你能这样想皇叔很高兴,你要保重。你现在是自由身,以后皇叔回了西域,你可以来西域游玩。”
肃王含泪再拜李潇然,“多谢皇叔接回我女儿。”
肃王又朝知远和翠禾郑重一拜,知远道:“不敢当,公子一路平安!”
皇帝拨着车窗帘子,看着肃王的马车远去,一直到消失不见,才吩咐回去。
皇帝擦了眼泪自我安慰,“走了好,走了好。”
尽管每日一群太医守着,随时待命,皇帝的病依然不见好转,卧床不起,太医回天乏术,一日一日地熬着。
南诏王宫里,李宁离奇溺毙在荷花池,安悦此时才明白李潇然的高明之处。群臣知道她不能生育,皇家又不愿意送还安悦的小儿子,如此一来,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都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得知李宁的死讯,李潇然不顾陆宛如的苦苦哀求,命箫剑将年幼的盼儿送去永平王府,还昭告天下,李盼为南诏王储君。
安悦心心念念跑去永平王府看望儿子。看过李潇然的信,她红着眼睛问箫剑:“睿王爷的伤好了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王爷走不开,不然就亲自来了。王爷还说盼儿还小,建议您将他养在永平王府,与永平王一起教养,等大些了,再接回南诏也不迟,您要是想念他了,可以随时来看他。”
“嗯,王爷的话我会听的。”安悦哽咽了,“王爷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是我错怪他了。”
“王爷说了,希望女王陛下每走一步都不会后悔。”
箫剑走后,安悦按照李潇然的意思将盼儿留在肃王身边教养,每个月来看他一次。南诏有了储君,并且还有皇家血脉,那些南诏大臣也就收敛了很多。
皇帝大限将至,躺在龙床上握着李潇然的手,“老五,对不住了,我们兄弟几个中就数你最吃亏了。”
“皇兄,我们是亲手足,臣弟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李潇然泪崩了,握着皇帝的手不放。
皇帝又说:“钰儿,给你皇叔磕头,以后你还要仰仗皇叔。”
太子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对李潇然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破了。
“太子殿下请起,臣不敢当。”
皇帝将太子的手交到李潇然手上,“老五,你要扶持侄儿坐稳皇位。”
“臣弟对皇家列祖列宗起誓,定不负皇上的希望,全心全意辅佐太子。”
皇帝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替朕谢谢你的丈母娘和令蕊。”
“臣会的。”
“老五,对不住啦,留下这么大的摊子给你,朕…先走一步……”皇帝的手缓缓垂下,气息也没了……
“皇兄……”亲人一个一个远去,李潇然痛哭流涕。
“父皇……”
三月十五皇帝驾崩,太子继位。
李潇然升为摄政皇叔,负责办理皇帝的后事,朝堂上无条件支持新皇的决议,助新皇坐稳皇位。
知远临危受命,升为礼部尚书,协助李潇然治理皇帝丧仪。忙碌了半个月,皇帝的丧事终于办完,知远从衙门回来便躺在床上,连饭都不吃,“翠禾,我要喝水。”
翠禾拽了拽他,“有那么累吗?”
“骨头都散架了,腿也软了,扶我起来。”知远伸手,翠禾将他拉起来喝水。
翠禾亲了亲知远,“我夫君真能干,如今升为从一品大官,都快赶上我睿王表哥了。”
“以后只会越来越忙了,大官不好当。君懿那宅子你打扫过了没有?”
“打扫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大官夫人都来巴结我,门槛都踏破了,再过几天我们就搬去君懿那宅子避一避。”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未必是好事,咱们还是得低调。”
婢女端来清水,伺候知远洗漱,知远吩咐路管家为他办事。
翠禾说:“我瞧着路管家跑进跑出,是父亲的商队来了要来回带什么东西吗?”
“你夫君我想家了,不想再过尔虞我诈的生活,过了这阵子,我就回西域去。”
翠禾猛地推了知远一把,“你要辞官回西域?”
“又不是不回来,每年在西域住半年,然后回来住几个月,你紧张什么。如今你父兄又居高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那还差不多。你们西域有什么好东西?”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