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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被你掌控,留在那个面上光鲜亮丽、实则腐烂发臭的家里,做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维的工具吗?

褚昕朵闻言也不恼,依旧姿态优雅地洗着茶盏,“当初你说要自由,我给了你,还替你扫清了一切障碍。作为母亲,我自认,已经给了你最大的宽容。”

褚庭风眼中闪过哀痛,视线落在小腿处,骨头断裂、血肉模糊的痛,犹在心头,而这,是自己得了自由的代价!

那边褚昕朵话一出口,才想起儿子残废了的双腿,自知失言,略有些局促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以掩饰心头的那一丝不安。

一时间,两人都不曾再说话,空气中好似有无形的硝烟,弥漫在这对亲生母子之间。

一碗茶尽,褚昕朵又恢复了最初时的优雅模样,放下茶碗,拿了雪白的帕子沾了沾唇角的茶渍。

“小风,我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只有你一个。”

“但我是你最好的选择。”褚庭风始终不动如山,泰然自若。

“你知道的,在我这儿,向来都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褚昕朵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褚庭风,目光寒冷、不怒自威。

这模样,像是想以气势压人!

可是褚昕朵忘了,曾经慑于她母亲的威严、不敢妄动的小狼崽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头雄狮。

而她自己,却已是垂暮之年,。

虽有满身珠翠华服陪衬,还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美容养颜师,全天24小时待命,却终究难掩老态,岁月还是在她身上,不声不响地留下了痕迹。

老谋深算,终究难敌少年英勇,很多事情,都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

但褚昕朵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的,这是她最优秀的儿子,也是这一生,最优秀的杰作。

他还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终于,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高傲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儿为人母的柔情,甚至还有女性身上特有的柔弱之感。

“小风,妈妈以为,你接我的电话,是决定要回来帮妈妈了。你知道的,诺大的一个褚家,妈妈一个人,撑的很辛苦……”

他的母亲,这是在跟自己示弱吗?

她甚至,还自称“妈妈”!

这是她从来不会说,也不允许自己叫的,却是这世间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一个名词。

它的背后,是宇宙之初,便赤诚赤真的伟大情感。

褚庭风惊讶于这一点,心头涌上一阵密密麻麻、难以言说的涩味儿……

几息过后,看着这个生养了自己、却只把自己当做工具的母亲,褚庭风眼中带着几分恳求。

“我接你的电话,是想请你收手,结束眼前这一切。”

少有哪个孩子,会不期待母亲的爱!

即便是强大如褚庭风,即便他已经三十岁了,早已过了需要母亲陪伴在身侧的年岁了。

可他,还是期待着能从这个漂亮精致了一辈子、又心狠了一辈子的女人身上,获得一点母爱的。

“你说什么?”褚昕朵好似没有听清般,不确定地看向褚庭风,期待着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她抱有期待的孩子,并没有说出那句让自己生气的话来。

褚庭风沉声,一字一句道:“母亲,我想请您收手,结束这一切。”

视频里,褚昕朵震惊地望过来,片刻后,脸上神色突然转阴,而后是愤怒、狰狞、不甘,最后,又全都化为疯狂……

“呵……收手?哈哈哈……”

褚昕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诧异了片刻后,竟扶着桌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眼角似乎还有湿意涌现。

褚庭风冷着脸,看着对面端庄娴雅的妇人,笑的仪态全无,连发髻上的缠花玉簪子,都脱散开来,鬓角一撮头发散落下来,透着几分狼狈。

“我的儿,时至今日,你竟然还能天真地跟我说‘收手’?你去问问司家那些个老东西,我还能收得了手吗?或者,等你死了,去地底下问问你外公,我该如何收手……”

在对面的人,刚乱了仪态的时候,褚庭风便示意慕容景离开了,此刻在这间屋子里,只有轮椅上神情无限落寂的青年,和视频里歇斯底里的妇人。

她是最在意仪态姿容的,任何时候,都不愿失了身份!

“再或者,去问问黑龙会和青道门的人,还有山口组那群小鬼子,和我们手底下那些人,你看他们同意吗?”

褚庭风疲惫地后仰在轮椅上,轻声道:“这些我会解决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你解决?你拿什么来解决?凭你那褚三爷的身份吗?呵……若不是有褚家在,你褚三爷,算个什么东西……”

在女人声嘶力竭的控诉声中,褚庭风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压在了一座大山底下,连喘口气都困难。

还有腿上的旧伤,又有若有若无的痛意传来!

努力眨了眨眼,转头望向窗外,近处有溪水流萤、有绿树繁花,远处有清风明月、还有星辰漫天……

国学大师林语堂曾说:‘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

褚庭风苦笑,自己这还没到“两鬓风”的时候了,怎么就有这种蚀骨的孤独感呢?

若母亲愿意收手,凭她手上的势力,和自己这些年的经营,虽有风险,但依然后放手一搏的资本。

只是……终究是逃不过人性。

有些人身在黑暗,自以为心向光明。可他们,是真的向往光明,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整理了下情绪,褚庭风再次望向视频里的女人,她脸上依然残存着些疯狂,却不似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以至于举止失常。

“母亲,那个人,我见到他了!”

这一句话,让视频里想要恢复仪态的女人,脸上再次浮现复杂的情绪。

褚昕朵嘴唇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就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始终发不出声音。

——他怎么样?

——过的好不好?

——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

——他,有提起我吗?

——他,还记得我吗?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可纠结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句恶言,“哦……他还没死呢?真可惜。”

褚庭风不理会母亲的解决,和冷言冷语,继续自说自话。

“他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是八十多的人了,头发已经全白了……”

“母亲,他手腕上,始终戴着一条红绳,上面的金疙瘩磨损很严重,若不是他说那是只‘小貔貅’的话,怕是没有人能认出了……”

褚昕朵闻言,神色紧张地盯着褚庭风,追问道:“你确定,那是只貔貅?绳子搭扣处的结,是什么样的?”

“金丝线缠绕,他说曾经有个人,笨手笨脚的,剪断了他的手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