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五,姜甜敲响顾桐晚的防盗门。
顾桐晚换上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这是之前在百货里搜刮的,码数对她而言刚好。
这次不是顾桐晚想要参加业主会,她不喜麻烦,也并不打算在末世引起别人的关注,只是听说物业方手里有业主的名单,会挨个点名各个业主户号,届时没到场的可能会被物业方“三顾茅庐”,甚至引起其他业主的猜忌,与其后面被继续纠缠,不如晚上就上去看看这个业主会是怎么一回事。
姜炙早就等在楼梯口,兄妹两人是打定主意都去看看,走的时候姜炙还没忘记把楼梯口的门继续扣上那把U型锁。
顾桐晚默默收回视线,心想这男孩戒备心的确很强。
三个人一起从十六楼到十八楼,才刚到十八楼,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因为每户只允许来一个人,所以姜甜干脆跟别人一起站在走廊上。
大概的只有四十几平米的客厅里二十几个人,此前三至五层的大部分用户已经被救援中心那次接走,所以人并不算太多,但依旧衬得客厅有些许拥挤。
顾桐晚大致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断水差不多半个月了,大部分脸色多少有些憔悴,再加上断电期间,天然气也无法使用,即便家里有菜的人也很难下厨,有囤面包或者馒头的人尚且还好一些,没有的人只能砸了家里的家具用来当柴火烧。因此这段时间空气中一直弥漫着各种木材燃烧的气味。
刘峰坐在前边,用茶几隔着自己跟业主的距离,清了清嗓子,开始点户数,但凡点到的楼房号都要举手。
顾桐晚跟姜炙两个人外形比较打眼,所以刚进来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刘峰自然也看见了顾桐晚跟姜炙两人,但此时他心思都放在了开会内容上,也就没去理会这两人长得如何,咳嗽两声后,才开始今天的内容。
“大家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物业经理刘峰,负责今晚上的业主会议,首先,今晚上感激能够来来参会的各位业主,这次除了1301跟702没来外,咱们A1的业主都到齐了。”
这刚说第一句话,就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
“啧啧,没来?看来家里余粮多哦。”
“可能人家就不想来,物业这段时间做啥实事了?要不是我老婆喊我来,我才不来呢。”
刘峰没被这些声音干扰,他早就有所心里准备了,知道今天这场业主会不会太顺利,顿了下继续道:“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段时间小区水电天然气还有网络都停了,政府这边的救援还未到的情况下,很多被淹的业主已经无家可归,存粮也有限,这种时候,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等待最后一刻的救援。”
刘峰前边一堆安抚的话,不少业主似乎受到了感染眼底瞬间出现光芒,但随着刘峰提议将部分受淹业主转移到家里人口少的户主家中后,就遭到了就大多数人的反对,甚至于还有当场吵架的,刘峰被吵得实在没办法,好几次张着嘴又闭上了。
顾桐晚从头到尾看这一场闹剧,这种所谓“邻里和睦,团结一致”的现象在上一世也有过,只不过还没等她互助呢,她造纸厂的房子就被一群恶人抢走了。
这一世还是当个锯嘴的葫芦比较好。
结果物业那中年妇女,桌子上还特意用白纸叠了个立牌写上姓名的女人,张晓芬忽然道:“一家几口人的的确不方便接纳其他的人,但我觉得一个人住的应该可以,毕竟咱们紫荆小区都是大户型,尤其A栋又是三房一厅,还能余两间给其他人,譬如1601的业主,嗯,还是一个人住的,就很合适嘛。”
家里人口多的业主们松了一口气,反正不是住在我家就行。
而另外两个单身居住但没被点名的人则不吭声,反正没点名,他们先装死,看看1601怎么回复。
顾桐晚突然被点名,身边的姜炙微微皱眉,视线落在张晓芬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上。
虽然不知道为何人对人有莫名的恶意,但顾桐晚不打算探究这些,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刘峰也觉得张晓芬有些针对顾桐晚了,但此时不好插口,只想到私下接到不少下属的吐槽,说张晓芬自十多年前跟老公离婚后,就对漂亮年轻的女孩有一种仇恨感,平时就喜欢打压女性后辈,现在又故意针对年轻独居的女业主。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位女业主能够同意接纳部分受灾业主的话,他们压力也会相对减少一些。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继续装死的时候,便听见相比较漂亮外表而过于冰冷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不好意思,互帮互助,我没那想法。”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扭过头看向她,有愤然地、责备的,甚至还有一些吃瓜的、惊诧的,各种目光全汇聚在她身上。
张晓芬立即冷笑道:“面对天灾的时候,能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大家团结一致,妹子,你这话想法可不行啊,人不能太自私。”
顾桐晚则笑着说道:“自私么?好吧,既然说我自私,那么这样吧,这里的只要房子没有受淹的包括物业方,每一户都愿意敞开大门接纳人的话,我也愿意 ,前提是所有人必须接纳,大家能做到么?”
张晓芬脸色瞬间就变了,实际上她自己就住在十四楼,但仗着家里有两个老人病了为借口,就连自己同事都不愿意放家里住, 一听顾桐晚这话当下便叫嚷道:“这能一样么,别人家里人多,你就自己一个人,房间又有剩下的,怎么就不能让人进来住了?”
话音刚落,那些连日来只能睡在过道的人立即纷纷应和。
“是啊,咱们又不会乱拿东西,就只是借个床睡觉,实在不行沙发也能将就啊。”
“我有风湿,这段时间腿老疼了,过道湿气重,还是房里好。”
张晓芬得意的看向顾桐晚,很显然乐意看见大家都附和自己。
顾桐晚眼神冷了下来,反而平静的问道:“那我请问,我住的房子是你们买的么,还是你们花了钱租的?我的房子为什么要让别人住,我跟你们有关系么?你们是谁,是我父母还是养过我一日,既然都不是,我为什么要跳出来做冤大头,我自私我承认了,但我自私是我的事,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
停了一下,顾桐晚又继续冷笑道:“退一步来说,我愿意给你们住我家,但租金总要的吧,我也不多要,按人头,每个人一天给我一斤米一升水,我就能给你们住。”
“抢劫吧你,还给你物资,真不要脸!”有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立即喊道。
顾桐晚被乐笑了,于是耸了耸肩,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收租金就是抢劫,你们白住怎么不说压榨我呢?居然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乐意做冤大头,除非……”扫视了众人一圈。
“除非按我之前说的,有房的人全都敞开大门接纳没房的,得做到公平公正,我心里才服气。”
想道德绑架自己,那好,她就反过来道德绑架剩下的人,目前有房住的人能占一半,这些人刚才比没房住的那批人起哄得还厉害,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做冤大头罢了。
果然,这下子没人吭声了,全都不想“被白嫖”。
但此时有独居的男人举起手,轻咳两声,才说道:“也不是不能住,但我也不乐意那些白住的,我也同意按人头,一天一斤米一升水,别说我收得狠,两岁以下的小孩我就不收了。”
这话仿佛开了头,于是有房的那些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也同意,要是能缴粮的话我家也可以。”
那些没房住的人看清了现实,知道这节骨眼这些有房子住的人就是冷血无情,心里那是一个气,但也不能强住,继续哭闹也没用,总不可能家里的存粮都拿去当租金吧,想得美呢。
张晓芬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女同事没好气的插嘴:“张姐,我看你少说一句吧,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方便跟人合住么,要出事怎么办?对了,你家不还剩一间房么,你怎么不让出来?”
张晓芬没想到徐红会将矛头指向自己,顿时哑火了,有些心虚的撇开目光:“我爸妈都病了,万一感染给人咋办,反正不方便。”
徐红白眼翻得更大了,也懒得继续跟她说话。
而大厅里受淹的那些人都嚷起来,甚至还有人抱着小孩在那哭,一个劲的哭惨,结果又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小心思。
“当初救援队来的时候怎么没让你儿子跟老人家一块走呢?非说舍不得自己孩子,现在留在身边受罪,还不是自己造成的。”
“呸,你才是,你儿子肥的跟猪一样,这段时间睡在走廊打呼噜不知道多吵。”
顿时大厅里各你一言我一嘴的,吵闹成一片。
刘峰皱着眉,最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好了好了,各位业主,既然住的问题解决不了,咱们先来说一下目前吃的问题,毕竟比起睡觉,能不饿死才是最重要的。”
得忍着,后面要说的内容才是今晚上的重头戏,刘峰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