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腹地。
皇都。
历经百年风霜洗礼,皇都已然变了许多。
条条直道通向各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大多数普通人生存的方式并未改变,不过皇都中有很多发家致富的道路,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普通人前来,希望能找到改变自己命运的办法。
或是给大家门户做工,或是拜入道门之下,或是凭借自身一技之长混口饭吃。
总而言之,皇都依然是以前的皇都,只不过代代都有新人出。
“老道,那我们先走咯?”
“嗯,各位回家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风平老道笑着,目送几个年轻人离去。
“道门虽然得知了这消息,但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啊。酆都之鬼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真的就没有阻止他们的办法了吗?”风平老道叹息一声。
“哟,这不是风平道长吗?许久不见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风平老道转过头来,惊讶道。
“云一观的吕道友?多日不见,吕道友近来可好?”
风平老道眼前的中年道士,乃是同为道门之下,云一观的第三代弟子。虽然云一观比不得道门底蕴深厚,但云一观的传承术法种类繁多,极为强大!哪怕是道宫在这方面都比不过,所以云一观如今也是朝廷眼中的红人,把道宫都比下去了。
不过毕竟同属道门之下双方势力虽然有时为了争夺文功天才偶尔会有摩擦,但总体上来看都还算和谐。
这位云一观的三代弟子吕青,也是云一观中少见的天才了,能在五六十岁的年纪抵达化神,非常厉害。
两人寻了个茶馆,坐下来亲切交谈。
“听说道长去了一趟一线崖,不知那里的情况如何?”吕青问道。
风平老道叹口气:“不容乐观,一线崖那边几乎都被酆都鬼怪占据,要不是贫道运气好,估计都回不来了。”
“这样啊,也是麻烦。酆都鬼怪素来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阴阳两界的平衡。我祖师也说过多次了,她还说等自己大限将至,就去兑了那酆都大帝呢。”吕青一脸奇怪道。
风平老道脸色更加复杂:“这....虽然云一祖师如今已是阳神境界,可...酆都乃是鬼怪的大本营,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攻破啊。”
“哈哈哈,祖师说笑话呢。她身子骨比我们还硬朗,担心这个干什么?”
“说的也是,哈哈哈。”
两人交谈着,路边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但他的脸却擦得干干净净。呆呆的看着他们桌子上的糕点,流着口水。
风平老道见到这少年,疑惑了下:“这位小友,饿了吗?吃点?”
少年双目呆滞无神,吕青皱起眉,起身过去看了看。
“不对,这少年,魂丢了?!”
“什么?!”
风平老道大惊失色,赶忙走过去查看。
“哎呦,两位道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孩子天生痴傻愚笨,冲撞了两位道长还请见谅!”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妇人走过来,拉着少年的手赶忙道歉道。
“没事,这位居士,请问这孩子是生下来就如此吗?”风平老道问道。
老妇人看着少年,眼泪包不住流了下来:“是啊,这孩子生下来就这样了。”
“原来是先天失魂,怪不得怪不得。”
老妇人擦了擦泪水,念叨着:“当初家里也请过道长来看,结果都说这孩子先天痴傻难以痊愈。但我怎忍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抛弃,便一直养到现在.....”
“可惜是个傻子,不然这孩子如此英俊,不怕找不到媳妇儿啊。”老妇人粗糙的手抚摸着少年的脸颊。
少年闭上眼,在老妇人的手上磨蹭着,似乎在享受这般的抚摸带来的安宁。
风平老道和吕青对视一眼,也有些无奈。
他们也不可能治得好先天失魂的孩子啊,除非接生的时候是他们祖师接生,说不定还有办法回转。
可现在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魂早就没了,没死都算是个奇迹了。
随后,这老妇人带着痴傻少年离去。
风平老道叹息一声:“麻生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那老妇,明明身上有一股秀气,显然也有家世。可惜为了养育这个孩子,硬生生把自己....”
“诶,道长不必多言。母不负子,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恩情了。孩子没错,母亲更没错。我等身为局外人,何必在这儿多言呢?”吕青说道。
风平老道点点头,说:“确实如此。”
过了几天。
老妇人带着痴傻少年来到一处荒郊野外,祭拜一座坟墓。
“孩子,跪下。”
痴傻少年似乎听懂了,跪在坟墓之前,只是眼中空洞无光。
他似乎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蚂蚁不断搬运着树叶。
老妇人拿着香烛元宝,在坟前点燃。
“老头子,我带着小安平来看你了,你在地下有知,见到我把他养的这么好,也不会怪我了吧?”老妇人看着燃烧的火焰,不断的送着纸钱焚烧。
“当年,你在我家做工,我在阁楼听雨。”
“后来,假山池水,荷花凉亭,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再来啊,我便时刻想起你,记得你说的每一句。”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直到她逃离了困顿自己的阁楼,那个只能在窗外望天的牢笼,跟着他一路逃到了远方。
他们在一处山林村落中落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几年前,他们有一个孩子,但很可惜这个孩子是个傻子。
他不愿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便去花重金请来了一位道长。结果那个道长收了钱,见到孩子的一瞬间掉头就走。
还说自己根本治不好.....
后来,他死了,死在奔波于寻找医生的途中。找到他尸体之时,老妇人哭瞎了眼睛。
虽然后来经过医治,恢复了些视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她快看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看不见之后该怎么生活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的养育小安平。。
她扛着锄头,佝偻着背艰难的在坟墓的一侧,挖掘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她躺在里面,小安平跑过来,呆呆地看着她。
“小安平,我的小安平啊。”老妇人伸出手。喊道。
小安平蹲下来,老妇人抚摸着他的脸:“记得我跟你说的,饿了就去路边,拿个碗....别管他们扔的是什么,吃下去!活下去.....”
“有人打你,就蹲下来....抱着头....”
老妇人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可她已经没有力气擦拭了。
她缓缓放下手,指着一遍的泥土:“小安平!”
“啊喔!!”
小安平高兴的跑到一边,将泥土洒在老妇人的身上。
老妇人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都是她教他的,看起来,他记住了。
小安平并不理解,但很高兴的样子。
直到泥土,完全掩盖了老妇人。
小安平跑到泥土上,欢快的跑过来,跑过去,一遍又一遍的踩踏着泥土,将其夯实。
直到跑累了,小安平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周围。
“啊喔....”
小安平的嘴巴张开,发出一些不明意义的声音。
就这样,小安平在这里坐了一天,晚上困得不行,躺在地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小安平又看到了一旁的石头,忽然想起来....
在埋好的坑前.....
把石头....
放在上面.....
老妇人手把手的教他的记忆不断显现,小安平连忙跑过去,找到一块石头,放在埋葬老妇人的坑前。
“啊喔?”
“呜呜.....哇哇哇哇哇.....!!”
这一刻。
小安平嚎啕大哭起来,没有征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哭。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害怕,并不知道自己的至亲已然离他而去。
一股黑风吹来!
小安平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面相狰狞的鬼怪看着呆呆的小安平,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桀桀桀,这里居然也有血食!!”
鬼怪冲过来,将小安平扑到,肆意的啃噬着他的血肉!
“哇哇哇哇!!!”
鲜血狂飙!
残肢碎肉!
等到鬼怪将小安平彻底吞噬,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真美味啊.....嗯?这是...什么东西?!”
鬼怪忽然发觉自己体内的血肉不但没有消化,其中居然生出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正在....
吞噬他?!
“啊啊啊啊!!”
鬼怪惨叫几声,忽然形体一阵扭曲,重新变成了小安平的模样。
小安平茫然的看着自己,然后又看着面前两座矮矮的坟墓。
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娘.....娘.....”
小安平跪在地上,嘴里呢喃着这个字,眼泪不停的流淌。
他意识到了。
“娘!娘!!!”
“呜哇哇哇哇!!”
小安平趴在地上,痛苦绝望的哭喊起来。